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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契约

这艘船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从透露的信息来看,猛兽与人类以一种前所未见的亲密关系分享着同一空间……

“异端!!!”

说话的是斯维因,在世人面前他一直是冰冷的执行机器,在见到这张特殊的照片后,他冷冰冰的面孔已经掉入了冰窖。

这种关系已然触及了他的逆鳞,让他不能容忍。

人类的文明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在蓝色星球上诞生的所有生命,没有任何一个种族似人类这般好战,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党同伐异……为权,为钱,为性,或者是一个虚构的理念……发动战争,从来就不缺少动机。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敌人就需要从肉体从精神上死去。

深海之群就是一群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乃是生命不可共存之死敌,一切需要被消灭的对象。

对于中世纪‘女巫运动’中被构陷杜撰与魔鬼勾搭的纯洁的少女们,都是被剪掉头发,剃掉眉毛,绑上火刑架烧死。

在诺亚这种与深海兽合作的行为更是被看做对人类的背叛,对神的亵渎。

拥有这种关系的人类有了新的名字,称为“狩”,而称这种明显高于合作关系的联系被称为“第八契约”。

契约在《圣经》中一共有七个,最为世人熟知的当属于诺亚契约,这是上帝跟人类之间无条件的契约:洪水过后,上帝答应人类不再用洪水摧毁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了(见创世纪9)。上帝把彩虹作为契约的标志,保证整个地球不再遭受洪水之灾,提醒人们,上帝可以也能够审判罪恶。

‘七’是特殊的数字,表示完整完美之意。‘八’,破坏了这种浑然天成的美,于是成为了异端的代名词。

那么,这个“第八”现在身在何处呢?

诺亚!

这是调虎离山!

多年搭档的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事实告诉他们,他们都想错了。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用来封闭空间的密水门一层接着一层地关闭——在此之前它们是打开的,用来加快轮船的进水速度。

奄奄一息的轮船居然恢复了活力,电流沿着电缆将动力传递至每一个金属线圈,随着密水门的关闭,在轮船内部的人被分割在一个一个独立的空间,这艘大船想要拉着他们一同沉入海底。

震动沿着钢板在舰上传递,那是庞然大物在海水深处用自己的背甲危险地摩擦船底,它伸出了自己强大的臂轭,用足力气拉着整艘大船加速沉入海底。

在甲板上的部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巨尾掀开海水,那是巨鲸的甩尾一击。

旋翼机被海水与气流卷积着坠向海面,小船被巨浪掀翻,人群从甲板上跌落。

旋翼机如同沙地上受惊的鸟儿纷纷起飞,船只如同受惊的兽群纷纷逃离,落入水中的人在黑暗中绝望地呼救……

“咚!”

诺亚的主炮对着天空射出第一发炮弹,轰隆隆的炮声沿着云层翻滚。

曳光弹射向天空,镁铝金属在天空中炸开,拖着白烟燃烧着坠落,炽热的白光将世界照亮如同白昼。

海水之下,如同乌云般的龙齿蛇蝰正在蜂拥着聚集。

作为低等掠食者的龙齿蛇蝰,它们就如同人类世界的蝗虫,可能一个强壮的成年人就能够扭断这种如同异蛇一样生物的脖子。

但是蝗虫最让人恐惧的不是它的个头,而是它们的数量。

落单的龙齿蛇蝰智力很低,集群之后,集体智慧便诞生了,再加上它们可以咬穿钢铁的牙齿,强大的肌腱,令人疯狂的信息素。

蓝色深海中最让诺亚恐惧的一股力量已经出现了,它们是沙漠中的行军蚁,它们是草原上的轻骑兵,它们是集结中的血肉洪流。

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反应,诺亚吹起了低沉的长号,它明智地选择了撤离,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挑战蛇群的念头。

但是能走的只有诺亚,不包括这些正在沉船上掠夺的人们。

这不是调虎离山,这是请君入瓮。

明白了这些之后,异端审判局的正副局二人倒是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他们想到了更深刻的一些东西。

蛇群不会无缘无故聚集,它们受到召唤。

深海之群有着严格的社会等级,高位种对低位种是完全的控制,等级差距越大这种控制关系越明显。

如此规模的龙齿蛇蝰,意味着此地有着一位阶位高的惊人的高位种。

“君王级别的深海兽不会召集蚂蚁为它进行战争!”

斯维因提醒他的伙伴,“应该是一只特殊的可以操控龙齿蛇蝰的罕见种。”

“有可能!”

康斯坦丁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甲板的阻隔,直达轮船的最深处,“这艘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不能够让人类得知的秘密呢!”

“这个秘密就要随着这艘船埋在海底了!”

他低声叹了口气,“我们本来拥有可以寻找世界一切美的眼睛,可现在却困在在仇杀,猜忌、情欲、妒忌的泥塘中不能自拔。人类,真是个矛盾的群体!”

斯维因制止了他,“康斯坦丁,你的想法很危险。”

他接着说道,“诺亚经历过几百场战争,每一次战争都是一次伟大的融合,小船没有足够稳定的生态循环系统,诺亚可以做到让亚洲人,欧洲人,美洲人,和平的处于同一个世界上。我们是在拯救他们。”

“你口中的拯救,是将他们干净杀绝吗!”

“对于异端而言,神剥夺了他们与我们平等交流的权利!赶尽杀绝对我们来说是对他们的恩赐,对他们来说是解脱!”

康斯坦丁不再说话了,他说服不了他的同伴,即使他们开始于同一个起点,但是在路途之中,他们走向了不同的岔路口。

他无权评价好友的所作所为,正如斯维因所说的,审判异端是“神”赋予他的权利,也是他的信念。

‘狩’对于诺亚而言,破坏力过于恐怖了。

但是,康斯坦丁也有自己的信念。

直觉告诉他,这艘轮船上的正主在什么地方等他,他不顾斯维因的阻拦,敏捷地穿过一扇一扇正在关闭的门,目的明确地向轮船最深处冲去。

桑迪亚哥划着他的皮筏子,在低沉的号角的召唤下,急急忙忙开始了他的返程之路。

曳光弹在他的头顶燃烧,他同样注意到了海水中如同乌云聚集的龙齿蛇蝰,还有在远方翻滚的夔龙鲸。

“这些该死的东方人!”

他在心底咒骂。

诺亚掠夺过无数城市,可是没有一次战打得这么艰难。东方人的船不到诺亚体积的二十分之一,远程的火器对诺亚也几乎造不成伤害,唯一的优势是小船航速较快,转向灵活。

诺亚如同一只鲨鱼追逐一只飞鱼,你追我赶得情况持续了六个月,谁都不能停下。

这意味着诺亚的基本生产单位--渔民,有整整六个月不能下海。饥饿让人发了疯,老鼠成了难得的美味,苔藓都卖出了天价,家底薄的人家甚至饿死了人。

本来以为击沉了东方人的船能捞点东西发一笔,顺便抓两个女奴泄泄火,谁能想到--他们那么狠,自己把自己的船炸沉了。

桑迪亚哥看着自己皮筏子上堆得和山高的瓶瓶罐罐就来气,本来他打算去弄些武器、花瓶、壁画什么的,结果军方的旋翼机就一直飞,弄得他根本就没机会下手。

好不容易在海面上捞点东西,龙齿蛇蝰又来了,他魂都吓没了。作为一个不称职的‘渔民’,龙齿蛇蝰是让海上讨生活的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东西,太能吃,太能生了。

其一,有蛇蝰的地方,鱼虾基本就绝迹了,那就是被业火烧过的沙漠;其二,渔民被蛇蝰攻击致死的事件经常发生,而且往往尸骨无存。

瓶瓶罐罐才能值几个钱!

这些东西就值个毛!

眼看着他就要血本无归,然而事情却有了转机!

一切并不突兀。

桑迪亚哥发现他时,他也正好回头,于是四目相对……

他漂离母船的距离并不远,只是茫茫海面上目标太小又是黑夜,的确很难发现。

男孩子小小的,消瘦,失落,茫然无助,他坐在一个八个木桶绑在一起的筏子上,筏子一角有小半瓶淡水。

东方人的补给也消耗殆尽了,这仅剩的一点给养不知道经历多少磨难才留到最后。

桑迪亚哥对他说,“把水给我,我就救你!”

语言上似乎没有障碍。

于是‘渔民’的皮筏子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哀伤的乘客!

桑迪亚哥发出一声只有自己才能够听得到的叹息——可惜是个男孩子……

孤独的少年没有听到这句话,他躺在甲板上,星星们看着他黧黑的眼睛,月亮也看着他黧黑的眼睛。

那是一双阿佛洛狄忒都要嫉妒的眼睛。

桑迪亚哥想起他以前抓住的俘虏,无论是人高马大还是聪明狡诈的家伙们,一旦被抓住了,就如同走上断头台的死刑犯,层层死气画在他们的眼睛里,头发里,骨头里……

他有些不放心地瞟了一眼背后,孤独的男孩只是哀伤。

哀伤和绝望是两种情绪,哀伤是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洋流,绝望是埋在死灰里的死火山。

绝望的人心是活着的,但是血已经凉了。哀伤的人心是死的,但是血却是滚烫的。

哀伤的人不会自寻死路。

桑迪亚哥心情就好了起来,他心情一直很好,在诺亚上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心态,还不如一跃解千愁!

他突然想起一些什么,于是便问道。

“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过了很久很久,孤独的男孩也没有意识到桑迪亚哥是在与他说话。

直到粗鲁的汉子生气地拿船桨狠狠地拍着船身,才将孤独的少年从孤独的状态下解锁出来。

“小子,我在叫你回答我的问题,听到没有!”

警醒过来后,背后的他换了个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吐出一个数字,“125!”,然后又低沉地说了另一个更大的数字,“2765!”

桑迪亚哥很生气,他不明白这两个数字的含义,他只是恼怒孤独的男孩根本就没有将他的权威放在心上。

他突然像头粗鲁的野兽回头狠狠地给了男孩子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男孩子一瞬间似乎被打醒了,即使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即使他一句也听不清桑迪亚哥在歪咧咧啥,即使他仍旧不清楚他未来的路在何方。

但是,有一个道理他是懂得了!

迷雾散去,世界的本质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

——这个操蛋的世界就是TMD不讲道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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