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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稷下辩士淳于髡

淳于髡:战国时期齐国(今山东省龙口市)人,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他学无所主,博闻强记,能言善辩,言语幽默。他多次用隐言微语的方式讽谏威王,居安思危,革新朝政。还多次以特使身份,周旋诸侯之间,不辱国格,不负君命。他长期活跃在齐国的政治和学术领域,上说下教,不治而议论,曾对齐国新兴封建制度的巩固和发展,对齐国的振兴与强盛,对威、宣之际稷下之学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齐威王八年(前394),楚国派遣大军侵犯齐境。齐王派淳于髡出使赵国请求救兵,让他携带礼物黄金百斤,驷马车十辆。淳于髡仰天大笑,将系帽子的带子都笑断了。

威王说:“先生是嫌礼物太少么?”

淳于髡说:“怎么敢嫌少!”

威王说:“那你笑,难道有什么说辞吗?”

淳于髡说:“今天我从东边来时,看到路旁有个祈祷田神的人,拿着一只猪蹄、一杯酒,祈祷说:‘高地上收获的谷物盛满篝笼,低田里收获的庄稼装满车辆。五谷繁茂丰熟,米粮堆积满仓。’我看见他拿的祭品很少,而所祈求的东西太多,所以笑他。”

于是齐威王就把礼物增加到黄金千镒、白璧十对、驷马车百辆。淳于髡告辞起行,来到赵国。赵王拨给他十万精兵、一千辆裹有皮革的战车。楚国听到这个消息,连夜退兵而去。

齐威王非常高兴在后宫设宴,问淳于髡:“先生饮多少才能醉?”

淳于髡答:“臣饮一斗能醉,饮一石也能醉。”

威王不理解,追问:“先生饮一斗就能醉,怎么还能饮一石呢?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淳于髡就说:“在大王面前,旁边有法官和监察官,我战战兢兢,饮不到一斗就醉了。在家中父母面前,有贵客在场,我毕恭毕敬地陪着,不时还得站起来举杯劝酒,饮不到二斗就醉了。朋友久不相见,偶然遇上,畅叙友情,饮到五斗才醉。乡间聚会,又有游戏娱乐,男女杂坐,互相拉手、对视也不受惩罚,我乐在其中,饮到八斗才有二、三分醉意。晚上畅饮,男女同席而坐,腿脚交搭,杯盘狼藉。主人送走客人后,单独留下我继续开怀畅饮,这时我最高兴,能饮一石。因此说,酒饮到极量就要昏乱,高兴过了头就要转为悲哀,事情就是这个道理。”

最后,淳于髡点明了说这番话的用意:“故曰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意思是说,享乐的追求是无穷尽的,一味地追求享乐,就会走到邪路上去。以此来讽谏威王,希望他能明白“极之而衰”的道理。齐威王听从淳于髡的劝告,自此停止了通宵达旦的喝酒,将更多的精力用到处理朝政上。他整顿吏治,选贤任能,在不长的时间里,使府库充实,国力强盛,齐国大治,最终开创了“复霸”的局面,取代魏国成为当时中原最强大的诸侯国。淳于髡也被委任为“诸侯主客”,专司礼仪,接待来宾。

齐宣王求贤时,号召天下人推荐有才干、品德好的人,淳于髡一天就举荐了七个人。宣王说:“我听说,千里之内有一千贤士,就可以说是并肩而立了;百代出现一位圣人,就可以说是脚跟脚地来了。今天一天中就举荐了七个人,人才不是太多了吗?”

淳于髡答道:“事情也不能这么说。飞鸟同类就聚集成群,走兽同类就一起行走。假如到沼泽中寻找柴胡、桔梗(药草名),那么永远不会见到一株;而到了皋黍、梁父(山名)的阴面寻找,就可以满载而归了。万物都有归属,现在我就是贤士的归属。大王向我寻求贤士,就像到河中打水,用钻燧(古人取火器)取火一样,是没有穷尽的。我将继续为大王举荐,怎能仅是这七个人呢?”

淳于髡一番话,使齐宣王茅塞顿开,心服口服。看起来,世上的人才不是少了,而是没有找到识别人才的方法和途径啊!

淳于髡曾为齐国到楚国献一只天鹅,可是天鹅在途中就挣脱飞跑了。他只好编造了一套说辞,见到楚王时便说:“齐王派我来献天鹅。经过水边时,我不忍心让天鹅受渴,就放它出笼子饮水,可是它乘机飞跑了。我无法完成使命,就想剖腹或上吊而死,又担心别人议论我们君王因为一只鸟的缘故就让臣下自杀;我想再买一只类似的代替原来那只,可是这又是不诚实而欺骗大王的行为;想逃到别的国家避难吧,又痛心两国的君王使节不通。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前来认罪,叩头。请大王处置。”

淳于髡这番话,说得十分巧妙。“不忍天鹅的饥渴,让它出来喝水”,说明淳于髡的仁;“想要刺腹绞颈而死”,说明淳于髡的勇;“担心别人非议楚王”说明淳于髡的忠;“不愿另外买类似的鸟来代替”,说明淳于髡的信;“痛心齐、楚两国之间的通使断绝”,说明淳于髡的义;“服罪”、“领罚”,说明淳于髡的诚。仁、勇、忠、信、义、诚具备,谁还会治他的罪呢?结果楚王不但没有怪罪淳于髡,反而赞赏道:“很好啊,齐王竟有这样忠信的人。”并且用厚礼赏赐淳于髡,财物比献天鹅还要多一倍。

齐国孟尝君的封地薛邑靠近楚国,楚人进攻薛邑,想据为己有。淳于髡当时正好出使楚国返回,路过薛邑,孟尝君便在郊外隆重地迎接他。孟尝君对淳于髡说:“楚人进攻薛邑,先生不必害怕。然而,我将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孟尝君说这话,是向淳于髡暗示薛地形势严峻,危在旦夕,请淳于髡帮忙,在齐闵王面前求救兵。当时孟尝君与齐闵王关系不好,因此不便亲自求援。淳于髡明白他的意思,答应说:“遵命。”

回到齐国后,向齐闵王汇报了出使之事。汇报完毕,闵王问:“一路上都见到什么了?”

淳于髡乘机说:“楚人太猖狂,薛人(指孟尝君)也是不自量力。”

闵王追问:“你指的是什么?”

淳于髡便说:“薛人不自量力,在薛邑为先王建立了宗庙;荆人在猖狂进攻,宗庙一定很危险了。因此说楚人太猖狂而薛人不自量力。”

孟尝君与齐闵王同是田氏宗族,孟尝君父亲靖郭君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便在薛邑建立了先王的宗庙。宗庙是宗族的象征,也是诸侯国的象征,是不能允许别人占有宗庙所在地的。因此,淳于髡一提到宗庙危险,齐闵王马上吓得变了脸色,惊呼:“噢!先王的宗庙在那里呢!”于是急忙下令发兵救援,薛邑从而转危为安。淳于髡巧妙地解救了孟尝君。

淳于髡由贱而贵,固然和齐国长期奉行“举贤尚功”的统治政策有关,但根本原因还在于他具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才干。淳于髡运用“隐语”进谏和与别人进行辩论的记载在史籍中还有很多。他借喻讽谏,参与政治,凭借自己的才智,成为稷下先生中的代表人物,而且他的微言妙喻中,有很多富有哲理的思想观点,是稷下之学中宝贵的思想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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