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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沃克斯霍尔

咱们跟着拉塞尔广场的这些人登上马车到沃克斯霍尔去吧。马车里人人都认为那天晚上乔斯会提出让丽蓓卡·夏普成为塞德利太太的建议。留在家中的父母已经默许这一安排。

阿米丽亚是热心肠的姑娘,满心希望作成这门亲事。塞德利太太认为儿子娶个画师的女儿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但经用人布伦金索普太太的劝导,随和的塞德利太太也渐渐接受了。塞德利先生持中立态度。“让乔斯想娶谁就娶谁,”他说,“这不关我的事。”

所以,好像事事都对丽蓓卡的命数笑脸相迎。虽然谁也没有就亲事提过一个字,但人人都似乎心里有数。只缺他正式求婚了。

这一帮子人不久在御花园前下了车。

“我说,杜宾,”乔治说,“你就拿着这些披肩呀什么的。”他跟塞德利小姐配成一对向前走去,乔斯带着丽蓓卡挤过公园大门的时候,杜宾只得一手搂着披肩,在门口替大伙儿买票。

他很谦恭地跟在后头,因为他不愿扫人家的兴。他拿着阿米丽亚的细羊毛披肩走到这走到那。咱们的年轻人形成两对,郑重其事地答应整个晚上都一起行动,可是十分钟之后就分开了。

奥斯本先生和阿米丽亚小姐快乐极了,但行为检点。由于他们这十五年来在一起相处惯了,谈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新意。

丽蓓卡和她那肥胖的伴侣迷了路,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径上。他们俩都觉得这个场合是棘手而又紧要的关头。夏普小姐寻思,塞德利先生表白爱情的话就在嘴边颤动,现在是把它逗出来的时候了,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恼的是响起了通知即将放焰火的铃声。游客们奔跑起来,这对情侣也只得跟着人流而去。

两对情侣在茶座会合。他们兴高采烈,谈得非常投机。乔斯大出风头,把跑堂的呼来喝去。最后他执意要喝一碗五味烧酒。

两位小姐没有喝,奥斯本不喜欢喝,结果嘴馋的乔斯把这碗酒喝得一滴不剩。这时他放开嗓门高声谈笑,引得几十个人围着茶座听。他自告奋勇唱一曲,听的人都为他拍手叫好。

“看在老天爷分上,乔斯,咱们走吧。”奥斯本吼道。小姐们站了起来。

“站住,我的心肝宝贝儿。”乔斯嚷道。他现在已是勇如雄狮,拦腰抱住丽蓓卡小姐。外面的笑声更大了。乔斯继续喝酒,求爱,唱歌。他眨着眼睛,向听众潇洒地晃着杯子,挑战似的要大家进来跟他一块儿喝上一杯。

有位先生想趁势进来,乔治正要把他打倒在地。这时来了一位名叫杜宾的先生。这位先生把许多围着看热闹的人往后推。这伙人看见他凶猛的样子,一哄而散。

“老天爷!杜宾,你到哪儿去了?”奥斯本说着从朋友胳膊上一把扯过白色的细羊毛披肩,把阿米丽亚裹起来,“快点帮忙,照管好乔斯,我把两位小姐带到车上去。”

中尉安全地把两位小姐转移走了。乔斯抓住杜宾的手,向这位先生哭诉自己藏在心里的爱情。杜宾上尉巧妙地哄他离开公园,把他扶上了一辆出租马车,平安地把他送回他的住处。

第二天早晨,塞德利痛得直哼哼。杜宾已经在屋里了,正在照料他先天晚上送回家的病人。

奥斯本先生来了。“你好吗?塞德利?”这年轻人开口了,“没伤着骨头吧?楼下有个出租马车夫,赌咒发誓说要告你的状。”

“你这是什么意思?告状?”塞德利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大打出手。守夜的说你一往无前。不信你问杜宾。”

“这是真的,”杜宾上尉说,“你打起架来厉害得很。”

“我相信,要是我火气来了,可厉害得很。”乔斯躺在沙发上说道。他做了一个苦脸,又凄惨又可笑,上尉再也顾不得礼貌,跟奥斯本一起打排枪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会打人,你这可怜的东西!”奥斯本说,“你还厉害得很!

得了吧,你站都站不稳。在公园里你自己在哭,却弄得人人都哈哈大笑。乔斯,你醉得尽出洋相。你不记得你还唱了一首歌吗?”

“一首什么?”乔斯问道。

“一首情意绵绵的歌,还把罗莎,不,把丽蓓卡——就是阿米丽亚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你把她叫做你的最最亲爱的心肝宝贝儿。”这小伙子抓住杜宾的手,重演了这一出戏,原来的那个演员看了羞愧难当。杜宾一再求他手下留情,他也不听。

“干吗要饶过他?”把病人交给医生之后,奥斯本对朋友说,“他有什么权利让我们在沃克斯霍尔出尽了洋相?跟他飞媚眼说情话的那个小女学生算什么东西?

没有她,他们家的地位已经够低了。我要打掉那个印度财主的幻想,不让他出更大的洋相。”

“我想你看得比我准,”杜宾说,不过有点迟疑,“你一向是保守党人,你家又是全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不过——”“跟我去看姑娘们去,你自己去向夏普小姐求爱去吧。”中尉打断朋友的话说。奥斯本天天都要到拉塞尔广场去看望两位小姐,但杜宾上尉谢绝了邀请,说不跟他去了。

那天一整天乔斯都没有来。但阿米丽亚对此并不担心。她派了桑博先生手下的小厮到乔瑟夫先生的住处,去讨一本他答应给的什么书,并问候问候他。乔斯的用人布拉什先生代为答复,说他的主人卧病在床,医生刚来看过。

第二天,两位小姐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干活,写信,读小说。桑博走进房间,胳肢窝下夹着一个包,端着盘子,上面搁着一张便条。“小姐,乔斯先生写来的便条。”桑博说。

阿米丽亚颤抖着打开便条。上面说请她代向夏普小姐道歉,请她原谅他在沃克斯霍尔的行为,说他要到苏格兰去住几个月。

完了。阿米丽亚不敢看丽蓓卡苍白的脸和出火的眼睛,把信往朋友怀中一扔,就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除了阿米丽亚之外,人人都清楚,丽蓓卡该动身了。爱米翻遍了抽屉,挑了一堆东西,送给丽蓓卡。她求爸爸把给她自己的钱给丽蓓卡,因为丽蓓卡需要钱,而她什么也不缺。

丽蓓卡心平气和地做着动身的准备,经过一番恰到好处的迟疑和推却之后,全部收下了好心的小阿米丽亚送给她的礼物。

最后跟阿米丽亚小姐告别的时刻到了。这一场戏中有最亲热的拥抱,最伤心的眼泪,嗅盐瓶子和某些最美好的感情,其中一个真心诚意,一个表演得天衣无缝。然后丽蓓卡和阿米丽亚分手了,前者发誓说要永远永远永远爱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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