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过半刻,襄阳城内。
往时祥和不见,长街萧索,不见生气。城头驻满了兵丁,随处可见滚石、擂木堆叠,金汁、火油滚烫,弓上弦,刀出鞘。
五佰好汉列队瓮城,各个身着铁甲,手执长兵,牵着健马。
城里城外喧嚣闹腾,这里却不见人声。马儿打着鼻唿,偶尔踢着蹄子,蹄铁打在石板上响着得声。
赵意持着牙射站在前头,听着城外铜钦沉沉吹响,那是喇嘛在祭祀祈福,当法号吹尽攻城就会开始。看着面前一张张神色果毅的脸孔,赵意笑着问:“都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去吗?”
众人放声笑谓:“知道,去送死。”
赵意也笑道:“错了错了,我们要去做什么?”
众人笑声轰然,齐声道:“去砍人,砍死那些狗婊养的侉子。”
赵意喊道:“行!今儿去送死。开城门,出发!”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穿过甬道,走过护城河,来到军阵前三百步外停住,招手让带上绑缚在马上的金轮法王过来,静静等待。
长号声起。前阵蒙军潮水般分开露出片空道,就见一驾行辕被众多武士簇拥着驶来,却是忽必烈的帅帐大辕。
早前蒙哥汗非常恼火,下令将逃回来的一干人等斩决曝尸,气犹未消,竟当众狠狠抽了忽必烈一鞭。但今日面色平静、话气温平,一众将军却心头凉凉,国师被俘,游列阵前,以致士气低糜,真可谓是奇耻大辱、泼天大恨了!
赵意松开法王的束缚,把缰绳递给他,抱拳道:“法王,愿长生天保佑你了!”
金轮法王瞳孔剧缩,冷声道:“胜负犹未知。本座亡于今日,襄阳当毁于今日,我大元二十万大军必血屠满城、鸡犬不留。长生天眷我大元,天下大势在手,尔等何必螳臂当车,逆势而为终难阻天兵。何不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子爵永亨,归顺汗王?”
赵意笑了笑,拍着马臀催马快走,对法王道:“等你和蒙哥汗在我手中活下来再说吧!现在,该你保命的时候了。”
金轮法王气急,他的内力被锁住,赵意却不给解开,现在又分明是要放箭射他好阵前显威。性命着紧也顾不上骂赵意卑鄙,当下法王催马急驰,身子伏低,间或藏蹬伏腹。对面蒙军不知其异,俱顿枪呼好为法王喝采。
赵意与众人打趣道:“大家伙说,这家伙怎么跑得这么好看!”
众人嘻笑不已。这一帮都是粗鲁莽夫,当即有人怪声笑道:“好看得很,尤其是那大屁股蛋儿,浪得很。好看!”话音一落,众人都盯着金轮法王的臀部,吹着呼哨齐声怪叫。
金轮气得面红耳赤,听得后面的污言秽语,差点七窍生烟,见忽必烈帅帐近在眼前,便欲回头回呛几下全了面子。不想甫一回头,便见到赵意擎起了那张古怪大弓,正遥遥对着他。
大日如轮。阳光晒下,那铮亮的倒刃泛着耀艳的辉光,湛蓝色的弓身流转着冷芒。便见赵意自腰间抽过一物放嘴上咬住,伸手一抹,就拉出一支金光闪烁的巨大长矢搭在弓上,引弓如满月。那长矢的威力如何敢忘掉,霎时间只觉手足冰冷如坠落寒渊,恍惚中那大箭竟似流光溢彩般辉烁吞吐。
长空下,但见一道虹彩飞越,将法王截成碎块又贯过忽必烈的辕帐,再长长的刺透其后的一千二佰铁骑后,化作星星点点的金光,缓缓消逝。
一条血肉铺陈的直路隔开了军阵,碎肉残肢,血河漂橹。
赵意庆幸先前向黄蓉讨要了几瓶九花玉露丸,此时浑身内力贼去楼空,赶忙服了几丸回复功力。
襄阳城头上各个瞠目结舌。这神话似的一箭彻底的刺激了官兵的血勇,一时间城上连呼万胜,响声震天。蒙元军阵也这一击慑住了,眼见得国师大人与四王子连同身后千众死无全尸,耳听得城上震天声响,竟被吓得后退。
一人退而十人退,一队退而十队退,慌乱间人声惊惧,马声长嘶,兵戈乱晃。
赵意笑了,大笑,身后群豪狂笑。
牙射举起。
“上马——平枪!”
众皆上马,轰然抬枪。
牙射指天划成两圆,两侧光环闪现向赵意罩下,便见他身周甲具浮动,光芒闪耀间紧密连接,一具狼头钢铠将赵意包裹,“呼”的一下,背甲顿项下舒展出一袭血红披风,凭空延伸,无风自动。
“出来吧!轰天——”
平地惊雷声起,嘶霍霍的兽吼声慑人心魄,“轰隆隆”的蹄声中金光大放炫人夺目,一尊似兽非兽、头罩龙铠全身包裹金色钢甲的异兽出现在赵意身边。挂好牙射弓,翻身上马,赵意取出破军铁戟,向前一挥。
蹄声如雷。
冲,猛冲,向前冲,势不可阻。
似闪电划破夜幕,似激雷凿袭山岗。马似虹,枪如龙,五佰壮健锋矢跟随,铁蹄敲击大地,飞沙走右,闷雷隆隆。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中军列后,前军虽绵密,但沿着那血肉直道,赵意领着五佰骑轰然撞了进去。
轰天兽重有千钧,铁铠包裹全身,几百步外发力冲来直若流星殒石撞击,那是何等的猛烈!但见元兵似木片纸板一般,人撞上骨碎肉裂,帛甲横飞;马撞上四蹄腾空胸塌腰断,似大石抛掷轰压连环。铁戟横倚,旁侧的兵士还未从这惨烈的画面中回神过来,头颅便被割断,满腔鲜血冲天喷涌时,已是不知有多少同伴入了轮回;五佰豪雄成锋矢阵紧随其后,或长枪攒刺,或长刀横斩,或勾镰齿锯,或马槊崩撕。
铁骑重蹄,如锤如鼓。
但听蹄声轰隆,便有残尸飞骑乱抛,更有惨嚎嘶叫,很快又被吞没在人潮里。这时候无人可以思考,也无人还有神智,只有本能的格挡,然后被撞飞,被划破喉咙,被斩断肢体,只剩下死亡或是死去前的苟延残喘。
大地坑洼凌乱,血连成汪流渗入泥土,人踩马踏,于是又湿又泞。鲜血冲天喷洒被风吹散交织,于是空气里飘荡着厚厚的血雾,又浓又腥。
这大地是红色的,这天空也成了红色的,仿佛天地已被主宰,只有红的存在。
交战连场,面前陡的一空,却是杀穿了前军。轰天吐出紫色的舌头贪婪的呼吸着血雾,狼铠上的赤珠散逸出朱红的戾光,自血雾中传出,更致四周的元兵战兢胆惧,只觉得赵意似魔似怪。
人间若有地狱,便是吾辈所建;吾即是地狱里的恶魔厉怪!
赵意向身后疲惫却雄豪的汉子们问道:“中军即在身前,吾辈可冲否?”
众皆附言:“冲!冲!冲!”
奔行一阵,又问道:“千军万马,可敢决死否?”
众皆哂然道:“去死!去死!去死!”
赵意湿了眼眶,大笑道:“去死——”
大戟递去,中军阵列盾枪,后驻刀斧手,却只能在铠甲上留下斑斑凿痕,反而一被轰天兽撞倒一层又一层的武士,踏碎一具又一具的身躯。可是赵意却嫌太慢太慢,遂收了大戟,提过牙射拉出五根大箭,倾注全部内力向前一射。
只见五根巨矢呈扇面铺开,金色流光化作死神巨镰迅速收割生命。每一道流光穿过,人潮便一层层、一浪浪的倒下,五道流光逝去,元兵已死了七八千有余。赵意嗑药恢复内力,却任由轰天逞威横行,撞飞无数,待内力恢复七八成又重施故技,元兵复又去五六千人,弓引三轮,前面已再无元兵敢挡在面前。
军心溃涣,蒙哥汗心惊胆寒。周围虽有众多高手护卫,却不能给他丁点儿心安,眼见得赵意中军大帐扑来,忙命人牵骑跨蹬,一边呼喝众军士上前阻挡,一边命人护他转进别处。
赵意远远的见着这一幕,当即引弓对向了大帐。却不料那些蒙古武士早己胆战不已,见赵意大弓遥指,当即发喊一声连滚带爬的向两边闪退,剩下汗王与稀疏十零仆官呆楞当场。
轰天兽化作金光闪电般冲到了近前,蒙哥汗才想起要逃时却已是迟了。可怜这雄心勃勃的一代王者,被赵意一戟刺穿,高高挂起,向四周围的元兵宣示着生命的终结。
交战双方一时失声,城上城下俱已停下攻伐。郭靖百感交加,犹不忘组织大军倾巢而出;赵意喊来雷猛,将铁戟交给他持着仍挑着蒙哥的尸首展示,却催马提弓斩下中军大纛,猛的高声大喝:“忽必烈已死!蒙哥汗已死!降者不杀!”连喊三遍,声遍四野。
元兵有被杀怕了的当即抛弓弃械,五体投地乞活;较远些的却掉过马首欲逃,却被赵意连发三矢轰杀成渣,余者想逃却不敢逃,又见城门大开,郭靖已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连天扑来,当下便降。自高空望去,但见一波波的人群跪伏,好似风吹麦浪纷纷倒去。
据野史《宋史·襄阳殂战·镇西王》记载:“襄阳危殆,鞑酋举廿万猎于野。王游于樊。适奋武勇,携伍佰力士冲阵。跨龙骑,着坚甲,具长弓,发廿矢,杀虏逾万,酋首授矣。遂降。是日矣,天现二日。王飞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