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床很软,暖融融的丝被盖住了他。
房间很大。
心很空。
看过太多的爱被辜负,也听过太多的天涯陌路,太多缘分的花和风吹落,早已经忘了爱是什么。
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
我本以为可以忘了的,可是不行的。
心里若是留了你的泪滴,就擦不去了!
我的名字叫肖颜。因为我想像燕子一样飞翔。可是燕子飞回来了,你再也没有回来!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肖颜,你好!
肖颜,晚安!
…………
……
晨早,活动过身子后,赵意继续开始练习盲刺,未来有太多的末知,每一天都要去努力做好准备。
一家子人简直看傻了眼。
当幻想照进现实,总是让人不能相信,叶公好龙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肖卓简直疯了,从赵意收剑到现在两小时了,翻来覆去的就只几句。
“小赵,我想学剑。”
“大哥,教我。”
“兄弟,我要学。”
本来要辞行的,到最后赵意硬是留了三天。
三天教了三剑。
拔,刺,撩。
不是不能教再多,实是不敢再留。
肖妈妈完全当养女婿,关怀备至,嘘寒问暖。顺便,真的只是顺便说起肖颜。
肖颜勤快——洗了赵意的袜子。
肖颜贴心——给赵意递水。
肖颜颜色好——的确漂亮。
小姑娘认为赵意是个很厉害的人,好像什么事都能看穿,于是眼里的情思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赵意不是瞎子,也装不了瞎子,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肖颜有时会委屈:你既然什么事都能看得穿,为什么看不穿我的心?
赵意很想问问她:一个认识才几天的人,这样值得吗?
本来所谓的值得不值得,其实也只是人一瞬间的念头造就的。
有的人,哪怕认识了一辈子,你也不会爱上她。
有的人,第一眼就认定了是对的人。
爱情又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无非是爱得深或浅而己!
“我要走了。”
“不能……留下来吗?”
离开家乡已太久,家在很远很远的远方。山的那一边虽然还是山,但它还有个名字叫故乡。
“不能。”——至少不是现在!
“你会想起我吗?”
“……会的。”
“我能去看你吗?”
“……我那边路很远,山很小,屋子——只要你不怕路远,欢迎你来。”
小姑娘很爱哭,哭是女生天生的武器,天下间没有哪个男人不被打败过。
笑也是一种武器,不管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抵挡。
所以你不妨多笑笑。一个爱笑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面对。
赵意从阔袖里取出了几件玉饰金簪还有块鹅卵大的鸡冻石,这是之前在襄阳买的,对肖爸爸说:“这几天叨扰了,这些小玩意就当是晚辈给长辈的心意了,请千万收下!”
肖建军才要推托,肖妈妈眼尖斜刺里伸手接了过来,笑吟吟的说:“好!好!伯母收下,以后算聘礼好了。”
赵意臊红了脸,只好一抱拳翻身上马,在马上对着几人叉手道了声“珍重”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走到公堤路口的时候却出了意外。有辆小车失控撞上了对面的车子,司机流血已经昏迷,车门却变形了打不开。当时是下班高峰,消防车、救护车过来相当困难,赵意见情况紧急,也顾不得惊世骇俗,运劲一剑卸下车门,给人点穴止血又喂了两颗九花玉露丸,见人群里有人拍照还有人认出了他,只好跨马急催,一路竟跑到了大湖西处。
这里有亭台楼阁状元坊,只是空荡荡的少有人迹,等到了半夜召唤了轰天,追风逐影,一路绝尘,当回到老家橘城的时候,天色正将明。
橘城,古属南越国交州高凉郡,因盛产宫庭贡品橘红,故亦称橘州。
美丽的橘城有山名宝山,宝山上有抗倭烈士陵碑。清早的凉风吹雾,赵意身着紫袍牵马经过景仰、橘香、积翠、龙吟等亭逶迤而上,一路来到了纪念碑前。
现在的人流行晨跑,因此山下山上多是休憩擦汗的人,老头老太有,年轻男女更多。橘城民风保守,第一次看见这种华服盛装、雕鞍宝马来烈土陵的,就有许多人看起了新鲜。
碑是六十年代建立的。半个世纪过去,风霜斑驳了它的面目,只有那“革命烈士永垂不朽”朱字鲜红。每年的清明、五四、建军、建党、国庆等纪念日里,政府机关、单位、学生或市民都来打扫祭拜。
马身两边带勾上缚了两个包裹,里面是肖妈妈整理的火腿、腊肉、桂花羔、桂花茶、绸伞、藕粉、山核桃、笋干、白果、超山梅子,还有两坛黄酒,琳琅满目的装了两大包。
又从空间里拿了几个盏,盛了火腿腊肉、羔点茶果,摆了束山下买的黄菊,赵意恭恭敬敬的嗑了三下,拜过九拜便洒了一坛子酒在地上。
返身牵了马下山,过河东下北岸大桥,从司法大楼侧过丽岗,一路向西。
小镇在橘城的最西边,与桂西交界,民多种稻栽桑,素有“蚕茧之乡”的赞誉。村子在镇圩头旁边,里外种满了绿油油的桑树,赵意抄了条小路,远远便看到村子里的袅袅炊烟。
村里人习惯了十点多吃早饭,沿途有村民认出了赵意,一群小孩好奇的望着金马。赵意的家在村公路上下坡顶旁,有一片小竹林,门前一大片空地种了蔬果,父亲正在除草。六十多的老头儿养了猪,种了田,里里外外操持,偶尔赵意打了电话回去总笑着说一切都好,然后啰啰嗦嗦一大通的话,总是让赵意有空回来,总是叫赵意先挂电话。赵意牵着马看着这个老头儿,就觉得奔波劳累皆去,只是涩声颤抖的喊道:“爸!”
父亲耳朵很灵,一下子直起身子来,黝黑的脸上盛开着笑容,招手让赵意过来,说:“饿了不?先入屋坐着,我除完这一段就好。”
赵意应了声,把马拴在楼前番石榴树下,打开自己的房门,见里面干净整齐,书桌上还摆着支钢笔,就与离家前一模一样。赵意感叹了一下就换下了袍装,穿了身短袖短裤,找了顶草帽抢了父亲手里的锄头,麻利的弄完了剩下的活。
早年父亲在水井边种了蓖麻和葡萄,现在蓖麻长成了四五米高,葡萄也搭了架子蔓延成荫,父亲笑呵呵的摆了茶水,自己端着烟筒抽着水烟,弄得葡萄架上烟雾氤氲。
赵意放好锄头,坐下喝了口水,从口袋里拿了盒新安江,拆开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一时间,父子俩只是抽着烟,默默的亨受休憩时光。
“生哥回来了?吃过没有?”隔壁卖鱼的顶华叔端饭吃着过来。他是同堂三伯公的大儿,今天没捉鱼在家呢,平时经常串门,赵意起身给他放了把竹椅倒了杯水说:“刚回,还没呢。”
顶华叔坐下说:“叫你爸不煮了他又不肯,你说一个老头儿那么倔干嘛?”
父亲笑着说:“这不是看他回来了嘛?两个人凑合凑合,别老麻烦你们!”
顶华叔呼呲呲的扒完饭,又喝了口水才说:“老倔!”又对着赵意说:“这次不走了吧?马不错!”
父亲搭话说:“看着挺好看,金光闪闪的。”
顶华叔就笑了,也不告诉老头儿这马有多值钱,从赵意烟盒里抖了根烟,三个人坐一块吞云吐雾,好不写意。
顶勇媳妇也搬了凳子来到屋廊下,先夸了赵意好颜色,捉住蹦跃不己的幼儿揽在怀里,又问父亲:“六伯,你家阿生哥也不小了,该考虑了?”
大家伙齐齐看着赵意,赵意才要开口,顶华叔就说:“小颜是个没福气的,再说都走了四年了。你爸四十才有了你,这些年辛辛苦苦的,你总该早些让他高兴高兴才对,是不?你现在应该是混好了——个骚包也不怕被人抢…你看那鞍具的料子…总之,村子里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你要为难,我让你婶给你拉一个团来挑!”
赵意连连苦笑,阻止道:“以后就呆家里了,那事不急啊不急,我有认识的……来,我带了些零嘴,还有肉和酒——四婶儿帮忙弄两桌,大家边吃喝边说话。”就去解了包裹,取了火腿腊肉给顶勇媳妇,又把瓜果糕点端上煮了茶,三个大老爷们抽烟喝茶。一堆小孩穿插来往戏耍,偶尔抓把白果捏个核桃儿,几个妇人倒热火朝天的忙里忙外,刷锅生火,洗菜切肉。
赵意借口去看大伯娘脱了身,便用袋子装了六支火腿,两挂腊肉和一堆果子还有几盒花茶,从屋后小路下去,绕过几片荔枝龙眼树林,到了村小学侧背后就是大伯家了。
大伯教了一辈子的书,小时候赵意常跟着大伯在教师宿舍睡,可惜走了有五六年了。那几年里奶奶走了,叔叔走了,婶婶走了,最后还带走了大伯,大伯娘伤心好久,眼晴为此哭的快坏了,现在看东西都不行,平时也不爱去串门了,话也少了。
大伯两个儿子盖了幢五层的房子一大家子住,平时都在外地,只有两个小孩在村小学里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