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脚程不慢,不多时便回到了陆家庄内。其时陆家庄主是陆冠英,陆冠英其父陆乘风乃黄药师之徒,其妻程遥迦之前幸得郭、黄率丐帮救助解了大难,自是对两人既亲近又敬重。此次郭靖欲邀天下英雄以举抗蒙之盟,他便接下了这场宴会的活计,这阵子总忙的很。因此直到三人厅中叙话时,赵意都未见到他。
三人分宾主坐好,黄蓉想到那六七千丁口,因而问到:“少侠怎想起驱那山上匪众来我襄阳?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了。先前我们夫妇还犯愁,眼看蒙兵大举来犯,襄阳内缺兵将,外无支援。小道长可帮了我们大忙了。”一旁郭靖也即应和。
赵意忙摆手道:“区区小技,毋须如此。”见两人面有探究之意,稍加沉吟便继续讲下去:“一开始小子只是想着国难当头,这帮家伙横行乡野,尽做恶事,便应除之也算为乡民做了好事。只是——终究是我中国汉人,同是华夏苗裔,不该这样窝囊死去,因此才逼迫他们来襄阳投郭大侠。如此纵是死,也显肝胆昆仑!”
黄蓉一生识人无数,见赵意虽是年少,却识大体、全大局,谦谨、侠义,遍数江湖年轻一代无几人能及的上。何况其出身之尊贵,更拜入江湖巨擎全真教学艺。如此英杰,如果可以……正想着,那边赵意忽又想起一事,便对两人说:“我在谷城那倒遇见两个高手,一个是人称‘赤练仙子’的李莫愁,一个却是个天竺人,武功还要稍胜李莫愁。”
两人大为惊奇,连忙追问,赵意便将他如何剑慑两人,又如何唆使尼摩星行刺杀之事,由此说到:“今蒙古汗王由蒙哥继位,其下却有阿里不哥、忽必烈、旭烈兀三位。旭烈兀西征攻打波斯,蒙哥与忽必烈南征我大宋,阿里不哥镇守蒙古王庭。因此只需蒙哥一死,内乱必起,三人争夺王位必会大打出手无力他顾,我大宋亦可由此争得十来年生息时间。”
郭靖拍手叫绝,黄蓉更是赞叹不己,为赵意之急智称好。急切间常人哪会想到此处,不由想到武家兄弟,暗付若哪个能有这少年三分出色,这些年来自己也不用为芙儿忧心了。唉!世上便没有两全的法子了吗?
因说到李莫愁,郭靖便想起了杨过,这些年夫妇二人忙于战事,一直没空当去看那孩子,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遂与赵意说起。
赵意虽托了李莫愁去古墓,可如今并无消息过来,不知二人命途是否改变但心里却仍希望二人前路更顺畅些。当下长长的叹着气,不说杨过如何,只是长长的叹着气。
郭靖是个忠厚的人,见此哪有不被唬一跳?还以为杨过怎么了,急急的却语不成句。黄蓉熟悉郭靖心意,见此便拉住郭靖的手,叫他莫忧,转头对赵意说:“小郎君见谅!过儿父亲与我夫君乃义结金兰,其父走了邪路后来不幸罹难只留下了过儿。若真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定叫我夫妇遗恨终世。不论如何,但请郎君细细讲之,我与内子俱是感激不尽!”
赵意这才讲起:“郭大侠可还记得当初送杨兄弟上全真的情形吗?”见郭靖点头便接着道:“当时我全真骤降大难,师祖们都在重阳阁中阻敌。前山是赵师叔领着师叔师兄们布阵,不想却被郭大侠破个干净,打了个落花流水。赵师叔原本是想借此事大大的露个脸,丘师祖脸上高兴,他日后接位掌教的机会便大大增加。转眼间幻梦般破灭,杨过又被拜于他的座下,赵师叔打不过郭大侠,难道还泡制不了一个小小的孩童么?”感到囗干,赵意抿口茶润了润喉,清了清嗓继续接道:“我全真每旬、月、季、年均有考究,赵师叔只教杨过诵经背书,却半点功夫不教。如此一来,师长责他偷奸耍滑,懒怠不勤;师兄们欺他弱小,打他、骂他、辱他。他一介幼童虽略有狡狯,但想想他自幼失怙是如何艰难长大成人的。赵师兄因你而迁怒于他,于是常见杨过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到了那一天……那一天——”
郭靖又是羞愤、又是自责,深恨自己没留下杨过在身边生活,累他小小人儿受了诸多苦难。黄蓉向对杨过不放心上,总觉着他又是下一个“杨康”,但此时见赵意言之榷榷、意气激荡,显是大抱不平。听到杨过被无故责打,心下又生怜惜,觉得当时若带在身边教育,现下也应是一时英杰了,于是憾意又起。见赵意打住话头,心一下揪了起来,两人颤声问道:“那一天如何了?”
“那一天,赵师叔不知因何事暴恕,竟差些杀了杨过。杨过逃到了后山古墓禁地,被赵师叔追上,举掌便往杨过天灵盖打了下来——”当其时,门外突然有人“啊”了一声。
黄蓉听出是郭芙的声音,当下叫道:“芙儿、儒儿、文儿,一起滚进来罢!”
门外,郭芙、武修儒、武修文三人讪讪的走了进来。刚才郭芙听得入了神,听到紧张处不自觉的叫了出来,此时来到黄蓉身前,恃着母亲素来宠纵倒也不惧她责骂,因此时赵意说:“快快说后来怎样了?杨家哥哥可有甚伤碍?”郭靖本欲斥她无礼,也想知道杨过到底如何了,便住口稍后再训。
赵意也不以为意,说道:“那一掌携雷霆万均之势落下,眼看便要击实,不料从古墓中出来个老婆婆,却伸掌也往赵师叔头上击下。全真古墓向针锋相对,全真要杀的人,古墓便救下。这一下围魏救赵实让人意外,赵师叔只好避开,老婆婆得理不饶人,一拧身便‘劈里啪啦’的在赵师叔脸上打了七八个耳光。这可激怒了郝师叔祖。郝师叔祖功力高深,那老婆婆敌他不过便抱了杨过回转古墓,不料郝师叔祖自背后赶来,一掌结结实实的印中,那老婆婆与杨过撞入古墓,生死不知。”
赵意细细道来,偏生过程曲折离奇、一波三折,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恍如身临其境,听到最后皆扼腕叹息:郝大通武艺超绝,那老婆婆定无幸理,只不知杨过如何了。
赵意又对黄蓉说:“我乃高祖皇帝血脉,全真上下皆是晓得。我上山拜师学艺,众人都倾囊相授;我想知道什么,自有人为我收集。因此杨过虽系我全真门人,现下却已经在古墓学艺两年了。”
郭芙与武家兄弟这才知道赵意尊贵,不敢造次,只乖乖坐好。黄蓉再无怀疑,对此却拿不好主意;郭靖沉吟良久,叹道:“过儿命途多舛,我有愧于杨伯伯,不若我上终南山一趟带他回来罢!”
赵意摆手道:“无需如此。之前我已托了李莫愁上终南山照看一二,过阵子想必也快来了。”
黄蓉接口道:“如此靖哥专心兵事罢,有什么诒待日后见了过儿再叙。芙儿、儒儿、文儿,来见过你们赵家哥哥。”
三人与赵意见过礼,赵意对三人无甚好感,勉强应付了一阵,找了个借口旅途困顿,黄蓉便在武家兄弟房间不远处安排他住下。几个刚走出大厅,就听见一声清越的长啸传来:“赵家哥哥何在?”声逾数里,震耳烁骨。赵意听见,便向黄蓉示意道:“说曹操,曹操到,小子先去会会,稍后即回。”双足一顿,身子直窜起五丈高,凌空迈步,一步踏出足有三丈,紫袍飘裾,凭虚御风,踏出几步人已消失不见。厅下几人目瞪口呆,委实难以置信,郭芙犹喃喃问道:“妈,这怎么可能?他……他的轻功……这是人能办到的吗?”
一旁郭靖解释道:“这门上天梯为父在幼时曾得蒙全真马珏马道长传授,习练至今不过也似这般兴景。这少年果真是……果真是——”黄蓉挽了他手臂接囗道:“果真是个妖孽!”众人皆无语点首。
赵意飞身而出,在庄子二里外的一处矮坡上见着来人,赫然便是李莫愁。来到她三步外站住,“李姑娘辛苦了!”
往日里,有人叫她“仙子”,有人称她“恶妇”,已经多少年没听得有人喊她“李姑娘”了。当下口气软了几分:“也不知道你怎生知晓的,那登徒子已被我杀了,小师妹受了点惊吓,除此无事了。哦对了,小杨过与她来了襄阳。”
赵意一阵蛋疼,无奈道:“姐姐呀!麻烦你注意下好伐!好歹我也是全真四代弟子啊!”
李莫愁“噗哧”一下笑作掩口葫芦,如迎风摆柳,艳若桃李,便是赵意见惯了后世的女子也不禁被惊艳到,当下移开目光说道:“明日见着杨过,我会为你换来心经,现下你是跟着我还是……”李莫愁早打定主意,心经到手前先跟紧赵意的,如此两人回转山庄。
黄蓉等人还在原处未走开,见赵意携了李莫愁回来大觉惊奇,郭芙小时候还吃过李莫愁的亏自是认了出来。黄蓉见李莫愁虽是冷淡却并无敌意,便安排她在女眷这边住下。一干人等相继告辞,赵意也觉困顿,掩了门,吹熄烛火,不一会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