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哥甲:“理应如此,如果属下发现了问题却没想出解决的办法,就不会向法尊提及。法尊在这个叫做‘地球’的世界,已经生活了100多天。您的身上人性开始凸显,神性渐渐疏离,如果任由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元风:“真有那么严重吗?”
摩哥甲:“众神由苍宇天授,虽为群体却不群居,每个神都是孤独的。神孤身自处,以灵能御道。众神严格护佑自己的独特体系,完美控制着所属的神司之域。除非面临关系混沌与苍宇存亡的极端挑战,否则绝无联合之想法。”
摩哥乙:“而地球上的人是由肉体和魂魄组成,极少数的人在魂魄之间承有灵元,且不知如何正确运用,只逞于拙计。人类个体孱弱的身体和能力决定了他们只有群居才能集中最大的力量和自然环境抗衡。党同伐异,借刀杀人,是人类惯用的制衡之术,大多数人类都是资本与资源的的跟随者。”
“所以”,摩哥甲说道:“神是天授孤星,人是乌合之众。神有特能,却无私欲,无形无相,无远弗届。而人类的基因深处充满了对神力的向往,如果得到这种能力,他们就会放大贪欲,凌驾于众人之上,甚至觊觎长生,祈求万世荣华。”
摩哥甲坦诚地看着元风的眼睛,“法尊的心念既已归神,也当尽快恢复神性之觉知,绝不可再贪恋现实世界的任何诱惑,以求脱身泥沼,灵通清虚。”
元风沉默了一会儿,摩哥甲和摩哥乙的说法并没有夸大其词。这种直面事实,直击内心的说法让他惴惴不安。他转念又想:为什么我会不安呢,这难道就是“人性”在作怪吗?
元风:“这和我的跑酷训练又有什么关系?”
摩哥甲:“这世间有本奇书《金刚经》,其偈所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句话就已经指明了路径。法尊日后的跑酷就是一条体验‘大悲悯’的神性修途。世人的烦恼就是您的烦恼;世人的罪过就是您的罪过;世间最大的险阻就是您的险阻,世间最苦的心境就是您的心境。法尊将在灵境跑酷里体验到的不是刺激和征服的快感,而是失败、痛苦、绝望和死亡。只有这些才能激发您内心的神性醒转。法尊,您是为混沌做决定的神,绝不是这个世间里的一个天赋异禀的悠闲少年。”
元风大吃一惊,“你们要这么整我吗,这不是自虐吗?”
“非也”,摩哥甲答道:“将矛盾、痛苦和烦恼推到现实之外并不是修行,如果不经历这些真正的挑战,那要智慧又有何用呢?烦恼即菩提,修行就是资具,体验所有的极端负面情绪并在逆境中寻求克服它们的办法才是智慧。”
摩哥乙:“法尊不要害怕,所有的幻像最终都会隐去,您将毫发无伤。但小甲说的皆是实情,法尊是神,神不应该有任何畏惧之心,不是吗?”
是的,真以为做了神就是中了彩票了吗?怎么办,我该退缩,还是迎难而上,该选择哪条路作为自己注定的未来呢?
为了让自己安静下来,他闭上了双眼,可脑海里立刻现出一组熟悉的画面。
在黑色的虚空中,他看见了甲胄凌乱,披头散发的乃姆丁。乃姆丁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右臂上的银鳞神甲只剩下几圈鳞片,四起的黑风正将他的金边法袍吹成粉末。气若游丝的元风眼前一道黑影来袭,乃姆丁冲到元风的身边将他护在了身前。那股黑影击中了乃姆丁的后背。元风看见乃姆丁用巨大的手掌护住了自己的双眼,耳畔听见他最后的嘶喊,那段喊声突然清晰起来,“法尊,乃姆丁不能陪伴您了。记住,您是元风。记住,您是元风。”
元风睁开眼睛,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道:“来吧。”
……
此刻,元风站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之上,摩哥甲和摩哥乙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这片怪石滩已经被无限复制了,其面积往四面八方都铺张到了极限。
天空变得阴云密布,冷风吹来,风力越来越大。
元风脚下的岩石原本离地只有三四米,可此时全部上升到百米以上的高度。原本簇拥在石下的灌木丛被枪尖儿似的石锥代替了。
没有任何一个跑酷高手愿意在这里训练,傻子都能明白:从这里跌下去必死无疑。
元风默默地看着前方,规划着路径。他知道为了让自己更强,在灵境里的练习过程中,花花和绿花都不会保护自己,前方不再会有侥幸存活的机会。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没得选择,也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一个冰球砸向他脚下的岩石。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个冰球如爆炸般碎裂开来。他昂起头,天空中一大片网球大小的冰雹和冰锥正在向他砸来。他迅速避开一个冰锥,但另一个冰雹砸中了他的左额,那里出现一个比他嘴巴还长的撕裂伤口,顷刻间血流如注,左眼已经睁不开了。
他在左眼皮上抹了一把,立刻蹬步跑了起来。
元风不敢再把脚步落在前方石头的顶端,站在石顶会被冰雹和冰锥活活砸死。他在石柱上攀缘,不断变向。冰雹和冰锥落在身边的怪石丛中,近一点的溅出的冰渣如弹片一般,划伤了他的身体各处。
他的腰上已经扎进了一根冰锥,蚀骨的剧痛让他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第四个落脚点的怪石有些低矮,且在三米之外,他加速跃了过去,准备下落时抱紧它。
双手接近那块怪石之前,那块石头瞬间长高了三尺。石头顶部狠狠地磕向他的下巴,撞碎了他的下颚骨,半截舌头也从嘴里飞了出去。
元风整个人在空中向后翻了一个跟头,痛地发出惨叫,向脚下的深谷跌了下去。
“扑哧”、“扑哧”、“扑哧”的声音不断响起,他的身体已经悬空,颈部、胸部、腿部已经被十几根石锥刺穿了。空中飞来的冰雹已经将他的一张脸打得血肉模糊。他无法动弹,嘴里向外不停吐着血沫。
极度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隐隐约约看见头顶边的一根几十米高的怪石坍塌了,一块三五吨的石头朝他脑袋狠狠砸了下来……
元风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心念道场里的木榻上了。
他挺起身,一头大汗,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和身体,确信自己毫发无伤。
他转过头,看见摩哥甲摩哥乙正跪在地上。
元风:“快起来吧,你们做得对。刚才我想通了一件事。不管在哪一个世界,历史上的胜者不是脑袋最聪明的,不是势力最庞大的,也不是武装最有力的,而是有幸活到最后的那一个。对任何生命来说,生死第一,再讲成败。生死存亡之际,我没有发出我最大的潜能。”
元风从木榻边的茶几上取过茶杯,喝了几口水,把摩哥乙递过来的一个苹果也给啃了。他擦了擦嘴,“摩哥乙,你借个金瓜锤给我用用。摩哥甲,我再试一次。”
元风拿着金瓜锤,使劲挥了几下,凝神静气,调出了闪电绑腿。
这次他进了废旧消防训练场的结域,他站在训练塔的瞭望台上,蓄势待发,可一抬眼,他就傻了。
训练场里不是蚂蚁岗上的冰天雪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四周的温度已经变得滚烫,他的嗓子都快烧着了,脚下已经看不见路面和小操场,橙黄色的岩浆在翻滚,面积大的像海洋,被平台连接着的无数个上百米高的塔楼矗立其间。他不禁在心里骂道:摩哥甲你大爷的,要搞冰与火之歌吗!
元风的眉毛已经快烧着了,身上的衣服也在冒烟。他闪电般地启动,不断观察着下一个落脚点。他感觉自己被塞进了火塘里,只想尽快跑出去洗个冷水澡。
面前的楼面和连接平台又开始突然变化,他只能聚精会神地拼反应速度,随时跟换下一处落脚点。途中,元风忽然撞上了一堵透明的高墙,“哐”地发出一声巨响。
他的额骨已经破了,手臂和胸腔的骨头也撞了个粉碎。那些碎骨像玻璃碴儿似地在身体里切割着他的内脏。
他向岩浆海落了下去。岩浆里伸出几只触角将他在半空中缠绕了起来。所有触角接触的身体,立即碳化了,发出焦糊的味道。这几只触角接着便各自向外使劲一扯!
元风的神志还存有一丝清醒,他只知道自己的脑袋只连着半边肩膀了。他想叫喊,可声带没有发出振动,一口热血从嗓子里冲了出来……
元风再次在木榻上醒了过来,想想刚才的情景,看看“乖巧”地跪在榻前的摩哥甲和摩哥乙,无可奈何地笑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绝对不会把你俩从《妙谛玄轴》里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