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折腾了一圈之后,元风和石小林赶到水库边的观景台救下了华枝,带回了货栈。老唐也起床了,三更半夜里就看见客厅里的华枝昏迷不醒。
好在元风那一掌留着力,路上一通颠簸之后,华枝渐渐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看见元风,立刻抱着他大哭起来。
唐会明听说华枝要自杀,作为长辈,赶紧好好劝解了一番。
华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出了心事。
华枝的老家在离山里的白果村,家里除了二老还有一个弟弟。她中专毕业后进了妇幼保健院当了护士,为了尽快转正,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干。她弟弟初中毕业后,不学无术,一直在家啃老。
上个月底,她弟弟赌博时被人做局,输了五六万。她父亲一气之下卧床不起,家里的担子全压在了华枝的肩上。谈了多年的男朋友本是同乡,可他家里人现在嫌弃华枝家里太事儿。一阵思想工作后,她男朋友前天下午去了保健院,态度坚决地向华枝提出了分手。
华枝心里挂着父亲、弟弟和男朋友这三头,这几天以泪洗面,没正经吃过饭、睡过觉。昨天下午给病人换药和输液弄错了几次,差点惹出大麻烦,所以就挨了护士长一顿臭骂。
昨儿个晚上,她越想越想不开,就买了瓶酒顺着山路上了水库。她说,多少活不下去的人都从那儿跳下去了,心里想着那条路就觉得解脱了。
赶巧儿,值班的也喝多了,观景台上敞着门。她就仗着酒胆坐上了栏杆,没成想被人给就救了。恩人没见着,一睁眼就到货栈了。
唐会明心软,听着听着就掉了眼泪。元风眼圈也有点红,但发现石小林哭得更厉害,立刻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元风:“华枝姐姐,你别难过,什么坎儿过不去呢?你看看我,我都不知道元风是不是我真名,不也高高兴兴地活着?你弟弟的赌债还有咱大爷的医疗费你不用操心,我给你担着。最困难的时候要和你分手的那个混蛋男朋友,没了更好。你得想开些,以前我想不开的时候,老唐就说过:挫折不是命运的不公,也许是另有安排。”
唐会明连连点头,说道:“没错,你和我们有缘,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儿,踏踏实实地先把心安下来。”
华枝死活不同意给元风他们添麻烦,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刚过门槛就脚底发软,晕倒在地。石小林赶紧过去搀。也该是命中有此一劫,他左腿本来就是跛的,心急迈过门槛后一跤滑倒。他左脚的控制力本来就差,猛地就拐上门槛石的角上,只听到“咔嚓”一声。
元风心想,坏了,这一晚上伤了俩了。
他赶紧起身,把老唐按住了。
……
一大早,元风就到隔壁找来了尚继业,家里两个病人等着医治。
尚继业进了三仓货栈后院,看见唐会明正在厨房里炖鸡汤,眼圈肿得厉害,估计是一夜没睡。客厅里沙发上躺了一个姑娘,醒着,但两眼直愣愣的,便知道她心里堵着乱麻似的牵绊。客厅里还临时放了一张夏天乘凉的竹榻,上边躺着石小林。这小子的左脚踝到小腿肿得比2.5升的可乐瓶子还粗。
尚继业虽然没有正经医生的资格,但论经验能力已是中医大家了。出门前,华枝的事情他已经听元风粗略地介绍了一些。他和颜悦色地宽慰了华枝几句,便开始行针安神。半个小时后,元风发现华枝脸上有了鲜活气,赶紧给她喂了几口鸡汤。
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偏偏这时,华枝又接到一个医院的电话。因为昨天的病人投诉,她作为“合同工”已经被医院开除了。华枝急火攻心,一阵呕吐,接着便耳聋口哑,彻底不作声了。
尚继业一瞧要糟,赶紧回家取了个红彤彤的药葫芦来。他倒了两粒自制的药丸用水化了,给华枝喝了下去。接着,他把元风拉到厨房,对着他和唐会明说道:“客厅里那丫头已足受七情之伤,五脏之气俱损。如今中焦气滞,水谷不化,心血气弱,神失所养,怕是要出大事。我这私家丸药有些理气安神的功效,但非主治神伤之症,只能延缓病情,可对心神郁结却难以彻底调和。”
唐会明说道:“尚医师,无论如何,能者多劳,请您一定治好这苦命的姑娘。她这几日刚遇到这些变故,肯定是心气内伤,但只要调理得当,时间一长还是能缓过来的。需要我们配合的,只要您说,我们责无旁贷。”
尚继业望客厅中望了一眼,说道:“心病还得心药医。目前来看,这两个孩子呆在一处,同病相怜,千万不要分开。”
元风一头雾水,唐会明想了一会儿,好像明白点了什么。
……
上午,付涛、程挺和洪湛来找元风商议营业厅租场和申请的事儿,见货栈里已倒了两位,三人便合计不让元风抽身,各自去忙了。元风带着愧意将他们送出门去。
尚继业这会儿刚运针给华枝做完了调理,见她安然睡去后,便转过身来医治石小林。
小林不停地问着华枝的病情,尚继业微微一笑,说道:“人各有命,医者必尽其力,但这医治的效果确实因人而异。”
小林关切地看着华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尚继业:“你们认识多久了?”
石小林:“昨晚刚见到,她是风儿的朋友。风儿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住在妇幼保健院,华枝护士很尽心地照顾过他。”
尚继业:“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小林听明白了,满脸羞色,答道:“尚医师,别开我的玩笑了。这时候我还想这个?”
石小林心里立刻觉得这老头有点不太正经。
尚继业正色道:“你别担心她了,单说你这条腿,疼得钻心吧?”
石小林:“刚摔完特别疼,肿了之后倒感觉不到骨肉的疼痛了,只觉得左边一条大筋通到左肩,有些麻也有些疼,一阵一阵的。”
尚继业在他脚踝处轻轻戳了几下,石小林立刻疼地龇牙咧嘴。
尚继业:“你左脚跛了多久了,现在的痛感从哪儿出来的?”
石小林:“六岁时就这样,有十六年了,痛是从骨头上来的。尚医师,我这不会骨折吧?店里天天忙着呢。”
尚继业:“操心你自个儿吧。不过还好,伤是骨裂,不是骨折,但是也得养。我先帮你放血消肿,然后打上石膏,弄副拐,这只脚走路别用劲就好。”
接着,尚继业在石小林的左腿上扎针,从脚面到膝盖都扎满了。这会儿腿还肿着,石小林也不觉得疼,只是瞧着稀奇。
元风打了两碗鸡汤,从程挺家买了一大盆包子,让二人一边治病一边吃早饭,还给尚继业冲了一壶茶。
尚继业看元风上三楼洗漱去了,就没话找话地问石小林:“风儿昨晚和你一块儿,他怎么没摔着?”
“谁?”石小林不屑地说道:“你想摔着他?风儿那身板,就算摔倒了,骨头绝不会裂,还能把地上砸出个坑儿来!”
尚继业哈哈大笑,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拔了针,在针眼上密密麻麻地吸上了火罐。
过了一会儿,石小林看见腿上的火罐里开始流出黑色的淤血,恶心地包子都咽不下去了。
等尚继业拔了火罐倒了淤血之后,在关键几个穴位上,又上了一遍火罐。
石小林感觉腿上肿胀消了许多,不禁对尚继业又暗暗佩服起来,这老家伙还真有两手。
他跃跃欲试,想站起来单腿蹦跶两下。
尚继业斜眼看了一下熟睡中的华枝,手里镊子抖了一下。一团染着的酒精掉在石小林的脚踝上。那里依旧猪蹄似地肿着,石小林竟没觉得痛。但他突然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低头一看,大叫道:“着了,着了,我脚……”
尚继业回头看见了,拿手巾一捂,把火灭了。跟着他一瞅,在石小林左脚踝的外侧已经多出一块大拇指大小的伤疤来。
尚继业:“我CAO!抱歉了,这TM得是二度烫伤啊。小林,你这脚恐怕打不了石膏了!”
……
三楼卧室里,元风仰面躺在床上。
昨晚从水库上岸后,意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华枝的遭遇让他很心痛,在内心里这个忙无论如何是要帮的。
他想听听摩哥甲和摩哥乙的建议。
摩哥甲:“法尊全凭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只要没有僭越,属下们自当尽心竭力。”
摩哥乙:“只是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很难找着机会施展法尊的神通,楼下那两位朋友恐怕得多吃些苦头了。”
元风想到这里,翻身坐起,从床下翻出一个鞋盒来。那天小树走时,自己拿出的钱还放在里面,剩了一万多。他还顺手把从药王洞里拿来的瓷药瓶放了进去。
他拿起药瓶,心里想道:“这药瓶还没开封,说不定装着疗伤的圣药。就算不能两个一起救,能治一个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