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风坐在写字台前，拿起那顶红色的棒球帽。他记得那个断眉男人在医院里给自己留下过帽檐上印着汽车人LOGO的同款棒球帽。去三仓货栈后，元风在晚上跑酷的时候戴过那顶帽子，只是天气凉了之后也不知道随手把它丢到哪里去了。
元风：“这帽子是我的吗？”
齐军：“你天天戴着，肯定不止一个。我们来到这里之后，用互联网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除了补充必要的知识，你还喜欢看这个时代的动画片，特别是《变形金刚》。2007年《变形金刚》出了电影，你去看了，后来还专门拷贝了一份让我看。但我不太喜欢这部电影，现在的人类怎么能把机械智能生命看成动物那样简单呢？”
元风笑了笑，拿起那个带钥匙链的塑料挂件，这东西通体是深蓝色塑料，椭圆形，中间有个橙红色的摁钮。他轻轻一按，那东西发出“咔哒”一声响。
元风：“这是训狗的响片，你们还养狗吗？”
齐军：“我查了资料，确实是响片。《F12法则》不允许我们养宠物，可能是你在外边……我的意思是……这是你带回来的私人物品。”
元风：“我不住在这里吗？”
齐军笑了笑，答道：“刚来到这里时，你和我一样，每天都呆在穿梭机里。执行‘观察家’任务后，对有些对象你会出去抵近观察。半年后，你外出得越来越频繁。从那之后，我们平时都是用‘心意环’上的通讯设备保持联络。2005年之后，只有做任务的前后我们才会联络，其他的时间，你都在外边的世界里。”
元风：“我住在哪儿呢，都江堰市幸福街道？”
齐军：“不知道，你有人类形态，本来就有出外的权利。而且你是组长，住在哪儿我无权过问。”
元风：“我最后一次回来见你是什么时候？”
齐军：“去年9月6日晚，你到松林里见我。当时为了行动方便，你做了伪装，穿得像个乞丐，那天你戴着另外一顶红色棒球帽，那个帽子破破烂烂的……”
元风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轧石厂的一切拼接起来，隐隐地觉察出了端倪，说道：“那应该是盛寻伪装成流浪少年，先到了轧石厂，在等韩青。韩青一直是我们执行‘收割者’任务的联系人吗，他不认识我吗？”
齐军立刻答道：“韩青是谁，是轧石厂仓库里那个黑黑瘦瘦的男人吗？收割者任务的联系人只有你掌握。我只知道，在收割者任务里，与我们合作的是一个隐秘的组织，名叫‘镜宗’。它在外边的世界里已秘密存在了很多年。你在他们那边只有一个‘医生’的代号，要说不认识很正常。”
元风：“镜宗’？关于这个镜宗，你还知道什么？”
齐军：“手段通天，无处不在。”
元风：“我实在不明白，一个地球上的、现在的组织，有什么能力，通过怎样的方式可以和未来的人合作，他们不怕改变历史吗？”
齐军：“组长，这事不奇怪。7科的任务就是与各个时空的人合作，这样才能保证信仰时代的稳定。时空交流是信仰时代的常态。只要控制在《法则》体系允许的范围之内，返回历史做点事情不会改变未来。历史不是摆成一条线的火柴棍，折断一根就会出现断点。连续不断的、多维的时空是个巨大的海洋，比我们知道的所有宇宙的总和还要宽广，它有自我净化和平衡的能力。”
元风：“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齐军：“这是信仰时代的常识，我们在被制造出来之后就被输入这些信息了。”
元风叹了口气，“为什么我近来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傻子！”
他看了看手里的帽子，向齐军问道：“之前执行收割者任务时，你都不在场？”
“不在”，齐军答道：“行动计划传给7科，批准了之后，你会和我见面，一起去收割目的地。把你送到后，我会返回庆山，等你收割完脑灵元把它放在转运箱里之后，我通过追踪系统把它带回来。”
元风：“但最近的一次，你去了轧石厂？”
“是的”，齐军：“因为要执行销毁任务，我也埋伏在了仓库边。那晚你看到我了，但是你在现场和我没有任何沟通就直接行动了。仓库里的孩子们都睡着了，应该是吃了药。你进去之后，穿梭机测到一次脉冲震动，应该是你将其他人击晕时用到的手段。等你出了仓库之后，我发现追踪器显示的转运箱的位置在仓库后边的崖壁里。我没法穿过岩石，就追你到了狮子口，然后……”
元风：“还没拿到脑灵元，就对我进行销毁。你就不怕7科的人怪罪下来吗？”
齐军：“组长，我不能让你走出视线，否则我绝对找不到你。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你之前储备了一些脑灵元在这儿，我可以用他们完成任务。”
元风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不说了，你不是当初的你，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
齐军：“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元风：“你倒是学了不少人类的东西。”
齐军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他接续说道：“组长，如今我可以什么都和你说了，是吗？”
元风：“是的，畅所欲言，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齐军使劲点了点头，缺乏生机的那张脸上兴奋之下竟隐隐有了些血色。
齐军：“组长，你那天有些反常，首先你外出时不能进入我们静默地周边100公里范围内，所以，你从来没有在庆山镇停留过。而那一次，你却选中在镇子附近进行收割；另外，你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帆布背包。穿梭机做了安全扫描，包里装满了钱。”
元风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我整天在外边跑，不需要用钱吗？”
齐军：“《F12法则》里有规定，我们不能参与这个世界的经济活动。镜宗配合我们的行动是双方的高层达成了一致，这里面只有互利，没有交易。你之前的行动都是露宿荒野，不需要吃喝，没必要用钱，怎么会背着一包钱到处跑？你最近两年主动申请的收割行动越来越多，而且……”
齐军怯懦地看了元风一眼，咬了咬牙关，继续说道：“而且，你截留的脑灵元越来越多。我现在可以确定，有大部分并没有放在穿梭机里。”
元风：“我藏那些东西干什么，藏在哪儿？还有，你没有向7科汇报我的情况吗？”
齐军：“我估计，我只是估计，你还有其他的静默地点。对于这些事情，我汇报过，但是7科没有按照《F12法则》对你进行询问和处罚，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推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肯定还有其他的任务。因此，你可能有很多钱，这些资金的来路不会通过日常经营活动获取，所以，你的收入和你截留的脑灵元有直接关系。凭你的能力，从脑灵元里提炼其他生命物质易如反掌，如果这些东西可以应用于现代医学，那它们就是无价之宝。”
元风：“其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这样，为什么7科又要销毁盛寻呢？”
齐军：“对你的销毁任务来自于《F2惩罚法则》，它的所有内容只针对所有时空穿越小组里的背叛者。”
元风有些懊恼，挥着双手嚷道：“别说了，再听下去只会让我更加气馁。我根本不知道盛寻到底做了什么！一个你不能过问的组长身份，一个隐性的任务；他一直在人类社会中潜行，又最终背叛了未来……天啊，我不想再猜谜了，只想做个了断。齐军，你能帮助我吗？”
齐军：“这些事情回忆起来石破惊天，但如今真要一刀两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已经进入无限静默模式了。组长，你下命令吧，需要我做什么？”
元风：“不要把我们的再次见面以及现在和之后发生的任何事件报告给7科。”
齐军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甚至刻意站直了身子，说道：“我保证！其实，穿梭机的联络系统和传送系统都在去年9月10日7时整就被切断了。但是，即使它能恢复，我也绝不提组长的半个字，‘D.083.H3.164(1-2)’已经被销毁。组长，我能向你提一个请求吗？”
元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齐军：“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把我当作‘P.107.H3.164(2-2)’？现在的齐军是我的新生。”
元风：“一言为定！”
齐军高兴地答道：“驷马难追！”
此刻，元风心里泛起了嘀咕，“摩哥甲摩哥乙，我能相信他吗？”
摩哥甲：“法尊，这条可以信，因为他也不想让未来知道他的现状。在未来，它只是个机器，而现在，他可以活得像个人了。”
齐军立刻把桌面上的那部银色的诺基亚N92手机拿了起来，说道：“组长，我要向你报告的最重要的事情和这部手机有直接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