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的墨鱼穿梭机伸出机械手臂,带回了那只埋藏在海沙之下的灰色冰柜。
齐军在控制台上按了一个按钮,在主舰桥椭圆形桌子前升起一圈一米来高的金属护栏,地板上有蓝色灯光带标出了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形区域。金属护栏有一个供人员出入的缺口,缺口边有一根升降机操作手柄。
通过升降机,齐军和元风往下来到了第三层甲板。
元风发现三层甲板上的空间比二层小很多,没有任何隔断,椭圆形的一圈。四周布满了红酒柜似的各种空格,密密麻麻的格子里摆满了各式套装工具。天花板、地板和工具架之间的加固区域内都铺设了供机械手臂进行三维移动的轨道,十几只不同用途的机械手臂可以按照心意环的指令,匹配不同的套装工具,完成各类操作指令。
几只自行机械臂将刚从海底捞出的灰色冰柜冲洗、消毒后,放在了这里。
在三层甲板的正中,还有另一台横置的白色冰柜。这台冰柜和刚刚打捞上来的那台相比,体积更小,前置玻璃窗的面积更大,做工更精细。
元风:“这个冰柜是留给我的吗?”
“是的”,齐军答道:“原来按照计划进入无限静默时,组长就会被冰冻在这里。在你被冰冻之前,你会在这里把我拆解掉。”
元风摸摸那台白色的冰柜,在不使用凤瞳灵眸的情况下,他竟然无法发现柜门开合处的缝隙。
齐军说道:“刚捞上来的这台冰柜是第6代生命储藏箱。而组长的这台,是第10代,是信仰时代最新的一代。7代之前的储藏箱叫做‘恒能冰柜’。从第8代开始,它们被叫做‘长生箱’。第6代恒能冰柜的应用数量是历代最高的,设计上比较简陋,但性能稳定,配备了当时最为先进的保温系统。不管是恒能冰柜还是长生箱,都设定了自动开启时间。在此之前,如果要开启它,必须突破秘子防盗系统,再按照程序解冻。否则,柜子里的生命必S无疑。”
元风指着那台灰色的冰柜问道:“这个柜子设定的自动开启时间是多久?”
齐军遥控一只机械手臂,在冰柜下端打开一个暗盒。盒盖下端的凹槽里有几个按钮和一个电子显示条。
齐军:“没有设置。”
元风:“那就是永远冰冻下去吗?”
齐军:“恒能冰柜的能量可以维持500年。”
元风:“既然是恒能,怎么会有年限呢?”
齐军:“在信仰时代,进行工作的主要是机械智能人。不管他们和人类多么相似,始终还是机器人。对大多数机械智能人来说,即使‘恒能’是个概念,也需要有对应的数字。它代表的是所有的工业制品的最长使用年限,这种‘永恒’会一直被突破。第一代生命储藏箱的恒能年限仅仅是30年。”
元风:“好吧。这个冰柜没有被设置开启时间,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一种‘处决’?”
齐军:“至少冰冻他的人并不想他被唤醒了。”
元风:“什么人会这么做?”
齐军:“镜宗?”
元风:“目前来看,能做出这种古怪的事情来的,只有镜宗的人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军:“双管齐下,7科让我销毁你。镜宗同时处决他,这样盛寻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就被彻底抹去了。这么看来,他肯定是那个‘维’。组长,你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元风摇了摇头。但他知道,齐军的逻辑没有错。
元风皱着眉头问道:“你可以打开它吗?”
齐军:“如果放在以前,一个月之内,你肯定能打开。但是现在靠我一个人,我很难估算出解锁的时间。”
元风不作声了,静静地站在冰柜前。
他在心里问道:“摩哥乙,我们可以用这台全拓展机床把他切开吗?”
摩哥乙:“法尊,那样行不通的。这台冰柜里集成了很多奇怪的技术模块,属下得研究研究。”
摩哥甲:“法尊,属下做了扫描,这个少年道友很奇怪,他既不是普通人类,也不是异人,身上有一半是机械智能元件,但大脑主体部分又是人类的。属下第一次见到这种生命躯体,他顶多算个‘半人’。他身上没带手机,通讯系统全部被植入了他的右手掌。属下会把这台穿梭机的各个区域做一个结域,这里值得研究的东西太多了。”
元风盯着冰柜中那张惨白的脸庞,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愧疚。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从前的经历太过于复杂与诡谲了。
随着摩哥甲摩哥乙的出现,他知道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法灵元风”,从此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小镇失忆少年了。这些天来,他努力地恢复自己的神能,想尽快回到“故乡”,彻底揭开自己的身份之谜。但鬼使神差之下,他又和齐军再次相见,盛寻的秘密又成为了自己的心事。
经过和齐军的交谈,元风发现盛寻的身份太诡异了。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机械智能人。他有着多重的角色,每一个角色都可能有隐秘的关系人。眼前冰柜中的这个维,现在的惨状就是拜他所赐。
元风感觉现在的自己,等于同时在经历唐元风、元风、D.083.H3.164(1-2)和盛寻四段人生。在这些角色里,最幸福的那个是唐元风,可后面的三个角色偏偏让他做不成唐元风。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皈依的角色是法灵元风,但他与这个角色的完整形态的差距无法用现代物理的量级来形容。
而它最厌恶的就是D.083.H3.164(1-2)和盛寻,但现如今,这两个角色恐怕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擦屁股”。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离山深处的骨头坝上飞身暴走,而现在,他置身一台超形态飞船之中,正身处与离山直线距离1200多公里外的南海深处,还刚从海面3212米之下打捞上来一台使用未来技术制造的冰柜,里面冰冻着一个给自己打过293个电话,发过三条报警短信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人几乎要精神分裂,不,不是分裂,是崩溃。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摩哥甲说过的苍宇真正存在,那里的大神为什么给2010年的地球上的一个只上过一天学的失忆少年出这么大的难题呢!
……
齐军拿着一个造型小巧的便携设备正在冰柜四周做着研究。元风四处打量着四周的工具格。他突然发现,四角位置的金属墙面都有一个不太规则的裂口,显得极不和谐。
元风对着齐军指出了他的疑惑。
齐军脸色有些慌张,答道:“那是我干的,里面有些隐蔽线路被我切断了。现在穿梭机可以收到未来的传讯,但未来掌握不了我们的行踪了。”
元风:“你之前说的在金光路8号和这里的静默都是谎话?”
齐军:“也不全是,那里也是静默地,但不是永久静默地。组长,我真地不想静默上几百年。其实我都会向你坦白的,只是我还没找到时间说这些……”
元风心里并没有觉得气愤,还十分理解齐军。对着一个记忆为零的自己,他确实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太多。而且,不管齐军做了什么,现在的自己都没有资格去指责。至少在元风的心里,还没有任何一刻把自己当作盛寻,更不要说以他的身份向齐军发号施令了。
齐军和元风回到主舰桥。
穿梭机瞬间回到了杨河湾的水库上空。
齐军:“组长,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那儿你就明白了。”
穿梭机潜入水库之中,这段水下航程中。齐军没有启动跳跃模式,穿梭机就像一部轻巧的潜水艇一样高速潜行着。
地图上显示,它向杨河湾东北方向已经行进了21公里。
水库下面的世界和元风上次经历的差不多,四周都是淹没的群山。穿梭机外的环境安静、沉寂、漆黑一团。
穿梭机突然下潜到一个深深的山谷之中,到达谷底后,在一处山体石壁前发出一阵轻微的脉冲信号。
那扇石壁裂出一道半圆的石门,露出一个幽深的入口。
奇怪的是,齐军并没有把穿梭机开进去,而是向洞里放出一个纺锤形的金属物体,体积像一包香烟,前部亮着探照灯。
齐军:“这是一个探测器,我们不能冒险进去。”
齐军将探测器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分享到圆桌上。
那个探测器如一条小鱼一般,向前在水洞里穿行了近一公里,接着便向上方升了上去。
十几秒后,探测器已经脱离了水面。一个巨大的、竖井式的岩洞出现在水面上方。它伸出直升飞机似的一对旋翼,快速飞升着。
齐军:“这个竖井处于离山悬剑锋的山体里,竖井上面是一处停机坪。这个停机坪叫做‘鱼窝’。”
元风:“这里已经没有水了,哪里来的鱼?”
齐军:“在这里藏身的,不是水库里的鱼儿,而是一群墨鱼穿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