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走私品的收货方是一家国际空头公司,很明显这是一种反侦察的处理方式。所以,最后案件的突破口就落在韩青身上。但韩青在被捕后始终抗拒审讯,一言不发,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
在他服刑的第六年,也就是2005年,韩青被查出患有恶性脑肿瘤。第二张照片上的韩青正处于保外就医阶段。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就是他的亲弟弟韩林。医生确诊韩青脑瘤癌细胞已经扩散之后,开出了《病危通知书》。就在那段时间,韩青从医院潜逃了。警方找到韩林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乡为哥哥准备后事了。韩青失踪后杳无音信,又因为他身患绝症,警方的抓捕工作也停止了。
在韩青被定罪后,境安局还在寻找那次跨国文物走私案的其它线索。3年前我在部里的时候也参与过该案的部分工作。当时被追回的那9件国宝级文物,经专家确定为全部无文字记载,均属于首次发现。
今年1月,境安局在阿联酋发现一件走私国宝级文物,那件文物上也有这个布条和标记。买家表示,只了解这个由一个大三角形和十个小圆形组成的图案叫做‘红宝印’,但对这个标记的意义和用途并不知晓。
今年,当公安部对韩青发出A级通缉令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居然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健康。我们利用已经掌握的韩青的身份信息在武汉市中心一个公共停车场找到了一段有关他的监控视频。第三张照片就是这段视频的截图,时间是今年1月中旬。
所以,当你在庆山将他抓获的时候,韩青一案的这条线就被牵到了这里。”连志鹏说到这里,用手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小圈。
他接着说道:“所以,上级希望尽快把他带到你们的省厅。这也是为什么陈队会在上周四第一时间就赶到庆山,并由武警押运韩青的原因。“
听完这番介绍,万海峰也不管会谈室里挂的“禁止吸烟”的牌子,掏出烟来点燃了一根,然后静静地看着那三张照片。
过了一会儿,他挑出第三张照片推到陈亮和连志鹏的面前,他指着照片上韩青从后备箱里拿出的那个小黑箱,说道:“这个应该就是韩青在庆山的两个同伙和轧石厂的做饭阿姨提到过的那个神秘失踪的黑色塑料箱。”
陈、连二人都吃了一惊。
连志鹏:“这个箱子,我们之前没注意过,我得和部里的同事们联系一下。你们在庆山的审讯记录我看过,还真没留意这个细节。”连志鹏说着,就拿出一只红色的记号笔在照片上那个黑箱子外围画了一个圈。
陈亮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那个箱子,问道:“海峰,你有什么想法?”
“还不好说,”万海峰吐了一口烟,“韩青牵涉到的前后两个案子都匪夷所思。从法兰克福到汉阳,从汉阳到庆山,三次都是因为纯粹意外发现才让他走入警方的视野。还有之前他走私的文物,件件无记载,个个是国宝,什么人和什么样的组织有这样的能力?还有那个‘红宝印’,是组织代号还是货物标记?他四年前就已经确认为脑瘤晚期了,但是我在庆山审讯过他,很健康。他的病怎么治好的?另外就是我在庆山时对他的怀疑,他如此有神通的一个人,干嘛这个时候又干起拐卖儿童的勾当了呢?”
连志鹏:“韩青背后肯定有一个极其隐秘的犯罪组织,存在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目前我们对这个组织的了解是零。它的危害性让境安部和你们的上级形成了罕见的深度合作。在我从业经历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
今天,元风一大早就起了床。
对昨天晚上那个诡异发光的黑蛋和那个断了眉毛戴了面罩的无礼男人,他胸中的愤懑依然无法消散。他把这些都告诉了华枝,还拿着那个红色的棒球帽做为证据。
早上华枝忙着查床,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对元风说道:“小光头,你就踏踏实实呆着,不管出啥事,姐姐都会保护你。”
华枝前脚刚走,付文秀就上门来找元风了。她一大早接到付文芳的电话,说是元风准备出院了。
付文秀放下电话就想,这事还是有点不妥当。她毕竟是职业医生,像这样重度失忆的少年不适合这么快地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但她也明白,现实情况也不允许老是把元风留在医院里。按照医学上的惯例,这孩子得先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才能建立较为健全的自我认知和社会人格的基础。
眼下整个庆山镇也找不到一个心理医生,她想:还是我上吧!
她从网上找了些专业资料,感觉也不太适合元风。最后她找到一个速成课本,叫做《从我们出生到100岁》。她打印完了之后自己简单熟悉了一下,又从桌上拿了一本《女性礼仪大全》,就到病房给元风“上课”来了。
元风一见到付医生,就想着她口袋里的索爱W980。付文秀顺水推舟,以“听30分钟课玩5分钟游戏”的鼓励机制让元风乖乖坐下接受她的“心里辅导”。
和元风聊了几分钟这两天的生活感受之后,她就发现这孩子的心智比他想象的要健全得多,而且是个绝顶聪明的小家伙。他已经从华枝那里学了很多东西,还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她想,这说明两件事情:一是元风这个失忆问题大了,以前脑袋里的一切全删干净了;二是华枝这小胖妞工作还是很细心的,这两天她起的作用顶上一个妈了。
匆忙“备课”后的付文秀开始给元风讲《从我们出生到100岁》。
她讲着讲着就发现这个失忆辅导范本没有它的名字那么山寨。这种关于人、家庭、社会的单线发展式的叙述结构对元风迅速理解身边的一切特别有帮助。
元风听得十分入迷。付文秀这种填鸭式的补课就是“一年的药一顿吃”,但元风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原来每个人都是妈妈生的,从茫然无知、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知识启蒙,从上学读书、努力工作,到成家生子、赡养老人。何为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何为恋爱、婚姻、家庭、事业、人生。
有男有女才有人,有儿有女才是家……
持家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
另外还有一大堆家族称呼的顺口溜,什么妈妈的妈妈叫姥姥,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一直到元风把早上吃的白米粥都快吐出来了,付文秀才结束授课。
她一看表,讲了都一个多小时了,赶紧给元风玩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她又坚持从《女性礼仪大全》里挑了几章男性也能凑合着用的继续给元风“布道”,又花了一个多小时。
付文秀讲得口干舌燥。她知道不能期待太多,无愧于心就好。
元风提出要下楼去玩玩,付文芳答应了。她顺手拿起床边放着的那顶红帽子给元风戴上了。仔细看看,这帽子还挺适合元风。
元风下了楼,照例又跑去了县医院,江科没找着,他就找到了汪主任。汪主任问他怎么还不出院,元风没听懂。
汪主任就给他做了解释,然后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只是失忆的情况可能会继续一段时间,如果有任何问题就给他打电话。他在一张纸片上写了一组数字给元风,元风说不用拿了,心里已经记住了,然后得意地报出了数字。汪主任诧异他怎么突然间会数数了,他哪知道元风这两天乱七八糟地学了多少东西。
从汪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元风回到保健院。他不敢上楼,担心付医生又揪住他上课,就躺在院里的草坪上。他望着天空,脑袋里开始琢磨,汪主任说的“出院”就是从这里走出去,那自己要去哪里呢?如果出院也挺好,这样可以去看看对面的山和大清河,再去大坝上转转,可是如果自己饿了困了还是回到这里吃饭、睡觉吗?
无数个从没想过的问题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他翻了一个身,发现了草丛里的一队蚂蚁。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对蚂蚁开始了“跟踪”,立刻把刚才的那些疑问抛到九霄云外了。
……
唐会明从锁头山上下来,就直奔保健院。他按照付文芳的交代联系了付文秀,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在“研究”蚂蚁的元风。
元风跟着的那队蚂蚁已经把两颗橡栗果搬到蚁巢附近了,从窝里又出来一批蚂蚁,正帮着把果实往里运。元风故意捡了根枯树枝横在蚂蚁队列中间。蚂蚁的行动路线受阻,便开始叠罗汉过树枝。元风乐地笑出了声。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人说话,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问:“你是元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