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1900年夏天八国联军进了圆明园,中国社会就进入了一段群雄割据的乱世。大山深处的三合渡,还处于晚清政府的统治之下。
当时朝廷在前线与革命党战事不断,后方横征暴敛的事儿就更多了。在这巴掌大的三合渡,周边三个省的衙门都设了船政司,船户、商户皆苦不堪言。
1911年,孙中山领导了辛亥革命,1912年元旦,成立了中华民国。此后没过半年,驻扎在薛家畈的晚清船政官员都跑光了,民国政府也没派人来接收。
几百年来一直延续的旧式船政管理竟然从此在三合渡消失了。三合渡的船运业务与码头贸易进入了开埠以来的最繁荣时代。
1914年春天,离开家乡10年的薛展天回到了薛家畈。乡民奇怪的是,此时的他仍然是个出家人,但已不是道士,而是成为了一名基督教神父。他散落着一头长发,穿着神父的黑袍,胸前佩戴着十字架,左手拿着一本《圣经》,右手捻着一把黑色的鹅毛羽扇。
10年后重回故里的薛展天,没有再回薛家畈的老宅,而是在三合渡附近的一处荒山上上搭了两间草棚。他并不是离群索居,每天都会到渡口上向来往的船户和货商们传教,也帮他们代写书信,或是给他们诊病开药。
他回到薛家畈的第二年,历河上闹起了水匪,匪首叫做赵星儿。这伙人盘踞在翻台山下的石箍堰,占了天泉洞。赵星儿号召众水匪上山伐木,在石箍堰的入口修建了一道木制城墙,城墙头还立了根二十米高的旗杆,上挂一面黑旗,上书“龙王寨”三个大字。
说来也奇,这赵星儿一年前经过三合渡时,不知什么原因,一夜之间脖子上竟长出一只大疮,第二天他便气息微弱,眼看命不久矣。
他的手下按照码头上杂工们的推荐找来了薛展天。薛展天只用了一副药,一周内赵星儿便恢复如初。赵星儿离开薛家畈时对着薛展天磕了三个头,说道:“来日我若成事,必请先生与我同坐一把交椅。”
所以,当赵星儿占了龙王寨之后,就选择一个吉日将薛展天请到了龙王寨。薛展天也没有推辞,从此,他再也没回过薛家畈。
薛展天到了龙王寨之后,赵星儿尊他为师长,对他言听计从。从此这帮水匪不再登岸打家劫舍,草菅人命,在劫水道时也开始使用“飞兵传令”之法。
彼时货商在历河行船,都是采用“双船列筏”的古法。一只头船是供人住的,平时就在前头开路。另一只快船常在前后左右游走,便于沿途看守货物。头船后边拖着一长列竹筏或者木筏,货物全部拴牢在筏子上。到了目的地,商家卖了货物,再拆筏卖料。
龙王寨的“飞兵传令”就是每当船队经过龙王寨时,薛展天手执羽扇,站立于龙王寨城头的大旗之下。赵星儿站在身边,擎弓负箭。薛展天用羽扇一指,赵星儿便一箭射去,必射中一筏,被选中的这只筏上的货物就归龙王寨。
龙王寨每次飞兵传令的程度都在货主可接受范围之内。货主干不过水寨里的300多水匪,船队到了三合渡也不用交税,大家也就默认了这个规则。
民国时,周边三省的官员开始眼馋这块“肥肉”,但薛展天在各省官场内都安插了眼线,一有风吹草动,便对关键之人软硬兼施,所以,在三合渡恢复船政管理或者剿灭水匪的建议最终都没能成为现实。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各路军马经过薛家畈时,这帮水匪不是遁入深山,暂避一时,就是送钱送药,百般示好。谁能想这帮水匪居然一直安然熬到了新中国建立之后!
1949年冬天,某天傍晚石箍堰上方突然阴云密布,天雷滚滚。自那天之后,龙王寨的水匪再无一人出过山寨。薛展天和赵星儿也再没登上过城头飞兵传令。
一个月后,几个船户大着胆子推开城寨大门,进了石箍堰。当他们到了天泉洞里,才发现300多名水匪,包括赵星儿皆毙于洞中已一月有余。这些尸体身上都没有伤痕,但死相都极为恐怖,现场唯独不见了薛展天的尸首。
这伙盘踞石箍堰30多年的水匪就以这样离奇的方式消失于历史之中。他们究竟是遭了“天谴”暴毙还是惹了哪个强人被屠了寨?这事从此变成了一宗历史悬案。
又往后过了十年,翻台山附近发生了一次5.2级的地震,山顶那块巨石终于落了下来,落入石箍堰中,将天泉洞的入口压了个严严实实。
……
“所以说”,猩猩一口喝光了瓶里的啤酒,“这薛家畈的翻台山就成了是我们庆山县的三大邪典圣地!”
元风已经听得入迷了,禁不住问道:“那薛展天和这个暗八仙文奁有关系吗?”
“这个我没法确定,只是这件东西出自薛家畈,让我想起翻台山和这些事情来。老潘年轻时和家人在历河上行过船,这些都是他的亲眼所见。说不定这件石拱就是从天泉洞弄出来的。可惜现在没法进到洞里,再也无法验证了。这伙人在天泉洞里经营了三十年,不知道攒了多少宝贝呢。”
猩猩摆摆手,下了楼,又去下棋去了。
元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群山不禁心生向往。他拿出一张旧的离山区域地图册,用笔在地图上标出了观音坡、红石嘴和翻台山的位置。心里想着,等我练好了本事,一定要去这三个地方好好闯一闯,我可不信邪。
……
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他趁着这会儿赶紧把昨晚练跑酷的脏衣服给洗了。洗衣服的时候,他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头上确实一点疤都没留,这可奇了!他想起在猩猩那看过的《终结者》,里面那位大哥受了再大的伤都可以自动修复,看来自己也是个牛B的终结者!
下午三仓货栈的客流又刷新了记录。有几位南方客人买走了几十枚元风从薛家畈收的铜钱。老唐很高兴,给石小林和元风每人包了500元的红包。
吃晚饭时天都黑了,三人有点“饿过了”,都不想吃饭,在店门口闲坐着,看见对面的程太平还在哑着嗓子吆喝生意。
这时,柯美玲和江夏走进了三仓货栈。
……
老唐和石小林相识一笑,上后院做饭去了,留下元风一个人在店里支应。
江夏这两天在家里忙着做自测,学校今年发了两套黄冈中学的试卷,有些知识点绑捆题之前从没见过,让她倍感压力。
刚吃完饭,她就被柯美玲拉了出来,说是陪她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又上了酱园街。
江夏知道,她们俩又要去逛三仓货栈了。
柯美玲今天打扮得像个漫画女生,公主裙,白丝袜,还费心地编了一把小辫子。进了货栈,柯美玲立刻和元风搭上了话。江夏自顾自地翻看着几本旧书。
柯美玲:“小老板,你这里没有女生用的东西吗?”
元风想了想,指了指草药柜子,“那边有调理月经和安胎的药。”
江夏用书本捂着头,柯美玲也满脸通红。
柯美玲:“你倒真地像傻子。”
元风:“你们别笑话我,我知道我傻。”
柯美玲看见工艺品柜台里的那些包装精美的铜钱,“这些是真的吗?”
元风:“真货,大部分是清朝的铜钱。”
柯美玲开了个玩笑,“送我们两个呗?”
元风二话没说,将那一托盘铜钱放上柜台,“随便挑!”
柯美玲看了下价格吓了一跳,她觉得元风是在逗她,可看着元风的眼神,却像是真的。
柯美玲:“你舍得?”
元风:“不就是两个铜钱吗?”
柯美玲立刻挑了一枚康熙通宝,这枚钱保存得很好。因为含铜量高,这枚钱黄澄澄的,品相特别漂亮。
元风:“就这样拿着,还是串坠?”
柯美玲立刻要求把铜钱穿起来,还怂恿着江夏赶紧挑上一枚。
江夏拗不过他,又怕元风损失太大,就捡小的挑了一枚“宣统小钱”。
元风:“这个小了点,串个手链吧?”
江夏点了点头。她看着元风熟练地系绳,打结,觉得眼前这个男孩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自打上个月在医院病房里把他惊醒,总是能在街上看见他,虽然很少说话,但算得上是个熟人了。陌生是因为他的气质相比一个月前已经发生了巨变,如今的元风睿智而坚决,爽朗而沉静。
上次罗兰阿姨来家里做客,和妈妈还谈过元风。
当时江夏就觉得罗兰阿姨有些言过其实,一个曾经的流浪儿,还失忆了,怎么能迅速成长为一名天才式的少年?今天再次的接触才让她相信这个男孩身上确实有种与生俱来的聪慧与大气。
一想到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激活的,她心里竟有些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