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元风被这玩意吓了个半死,还被它射出的蓝光扫描了一遍,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围着这块石头转了两圈,确认无虞。
这个世界上如果他心中怀恨着谁,那只有这块破石头和那个有一道断眉的男人。
他跳上这块石头,指着它,大叫一声:“狗日的,我终于找着你了!”
元风用力踩了石头十几脚,心气才顺了一点,接着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可能会不合时宜。
他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程挺、柯美玲和江夏现在扎堆站着,以一种无比错愕的眼神盯着他。他们无法理解元风突然来的这一出是因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比在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突然跳上讲台开始唱歌一样。
老师是不会跳上讲台唱歌的,但元风此时就站在石头上。
元风若无其事地从石头上跳下来,向三人说道:“抱歉,在妇幼保健院院子里被一块黑色石头绊倒过,腿都差点摔断。那块石头和这一块几乎一模一样。”
程挺和江夏都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肢体动作也轻松了一些。
柯美玲傻傻地问道:“那一次真的摔得很疼很疼吗?”
程挺和江夏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死死地瞪了柯美玲一眼。
他俩心里都在想:这家伙要找个台阶下来,还不够明显吗!
好在这个插曲很快被其他话题取代了。他们谈起今天刚看的电影,争论那个扮演小凤仙的年轻女演员到底会不会演戏。江夏、柯美玲又和程挺讨论起刚刚结束的超级女声,重播时元风看过几期,不是很感兴趣。他喜欢小沈阳的《不差钱》,可程挺说老头老太太才喜欢看小品。
程挺觉得今年最好的电影是《哈利波特》、《2012》和《变形金刚2》。这三部电影里,只有《哈利波特》元风没有看过,其它两部他也很喜欢,特别是《2012》,片中的特效和末世场面让他极度震惊。
他和石小林讨论过,如果影片中的灾难成为现实的话他们该往哪里逃。石小林想了半天告诉他,得去离山里最高的“金刚台”。
傍晚的时候,柯美玲和江夏从大路下山回家。程挺带着元风从树林后的小路回到了酱园街。路上程挺问元风下午为什么突然对那块大石头“发飙”,元风支支吾吾的,仍然坚持自己之前的理由。
元风打听那块石头放在杉树林里多久了,程挺的回答是他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它就在那儿了,这样算来,那块石头在那已经有5、6年了。
……
晚上十一点半钟,老唐在二楼已经熟睡。三楼阳台上的元风正在做着跑酷前的热身。他又穿起那身“专用服装”,还换上了柯美玲下午刚带来的军用战术手套。
这双战术手套背面是沙色,手心是黑色,分量非常轻,但防护级别很高,整体采用的是特种尼龙、EVA与高分子透气纤维材料。手腕的地方有一个带卡扣的伸缩带,卡扣上集成了一个小巧的伞兵刀和一只有夜光功能的指南针。
他在左后手背透气窗的区域盖上了自己跑酷的LOGO——文奁里那个圆圈围三角的章。
下午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决定:晚上再去一次金光路8号。他想去仔细看看那只“黑蛋”。为此,他早早地从仓库里翻出一只电工工具腰包,装了小电筒、螺丝刀、折叠锤和自己的手机。
收拾停当后,他拿出胸口的花花,开始自己的固定出发仪式,然后跳下了阳台。
这几日下来,元风夜里的视力越来越好。他自己也感觉到,他现在喜欢上了黑夜,在漆黑的环境中,眼睛的所有细胞都十分兴奋,甚至主动地向他提示值得注意的信息。
下午回来的时候,元风就把那条小路记在了心里。
夜空里一弯弦月,小镇的居民大都进入了梦乡,没人注意到这个“夜行人”如鬼魅一般窜上了山坡上的那片松林。
他已经看见那块石头,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他蹿上了一棵杉树。元风扶在两根粗壮的枝桠上,从高空观察着那块黑石。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过这个大家伙出现在窗台,他是不会相信这玩意能够移动的。现在看来,这玩意夜里出现在病房窗口边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晚上的时候,谁会察觉这片林子里少了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何时会动,何时会发光呢?
想到发光,元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医院苏醒过来的那天夜里,上个月的月底老唐和自己去狮子口对岸的河边谈心的那天晚上,还有国庆节之夜,自己都做了同样的梦,梦里自己在松林里乱跑,一片蓝光从空中照向自己。
梦境中的蓝光和自己现实里看见这块石头曾射出的蓝光几乎是一样的。如果梦境里的画面是以前的生活里真实发生过的话,那么在保健院里时就不是它和自己的第一次接触。这样看来,从这块黑石头上没准还能了解自己的从前。
树林里很安静,他在树上跳跃了几次,爬上了离黑石最近的那棵树,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小心地滑了下去。
他拧开小手电,脱下右手的手套,仔细地在石头上摩挲。石面光滑、细润,和河边的鹅卵石没有什么区别。他在头尾部又仔细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地方有明显的凹槽或孔洞,这玩意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光呢?
他掏出那只折叠锤,使劲地在石头上敲了几下,那动静和在家里敲石头没什么两样,只是这块石头密度比较大,连石头渣子都没崩出一点儿。
他又想在这头刻上一个“我是傻B”来出出气,可忙活了半个小时,只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我”字,刻完最后那个点,螺丝刀头都要崩出火花了,他只好作罢。
他收起工具,用力又踹了黑石两脚。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胸前花花坠子中心的圆形牌子啪的一声翻了个个。元风心里一惊:怕是又有危险!
……
他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树林内外升起一团白雾来。他勉强看见林子外边往福利院方向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离树林不远处有个路灯亮着,可能灯座有些接触不良,灯泡一闪一闪的,这恐怖片似的灯光效果让人心里发毛。
这两个在雾气里行走的人身上透着一股诡异。
右手边是个瘦高个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色长裤和浅色长袖衬衫,衬衫上所有的扣子都系得紧紧的,手上还戴着一双灰色的手套。这男人国字脸,戴着一副大金属框的近视眼睛,头发四六分,梳得一丝不苟。
白皙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
他身边的那个怪人比他高了两个头,元风觉得这人可能比姚明还要高。
这怪人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是衣服穿得多,而是身上裹满了被子!那人头上包着一床面积小点的被子,披到了胸口,像是顶着盖头一样;上身围着一床厚被子,腰部用一条白色的棉布扎着;下身也是被一床棉被围着,像长裙一样遮到了脚面。
他在庆山镇从未见过这么打扮的人,这棉被里到底裹着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人是长得丑,还是得了什么病?这个“棉被人”左手边那一段被角压在身边那个中年男人右手的手腕上。
这两人径直进了林子,往元风这边走来。他赶紧伏在草丛里,从这个视角,他看见那怪人的裙底透出一线远处路灯的光亮来,难道这个人是漂浮着的?他感觉手脚发凉,脖子后面在冒冷汗。
那两人越走越近,元风爬了起来,用膝盖蹬着地,继续往后退了几步,树林里是漆黑的,他只要别离他们太近,就可以躲过这两个“瘟神”。
可偏偏这时候,他的膝盖压到了一只枯树枝,发出咔吧一声。这声响动,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那两个人转眼就来到眼前,一点声音都没有。元风已经可以看到那男人的一双皮鞋和那怪人漂浮的裙角了。
元风心一横,准备立刻转身,一路跑酷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他只感觉胸口的坠子一阵微微发热,自己的第二层眼睑合了起来。
自己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僵在那里无法动弹。医院手术台上那浑身无力的一幕又出现了!
可恨的是他此时的这个体态,撅着屁股,俯首跪着,标准的“行大礼”的姿势。他有点恼羞成怒,暗暗埋怨胸口的花花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捣乱,他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如果这两个人威胁到了自己,就豁出命去和他们干!
可现在他只有“跪”在原地,他感觉有一只像是粗树枝那样触感的东西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然后就听见眼前的两个人开始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