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龙浩:“你把别人赶上去吃晚饭了,自己在这挨饿,你老常不吃饭等着成仙是吧?”
常根林把嘴上那个烟头又使劲插进烟灰缸里拧灭了,吼了一句:“吃个鸟!哪里都是事儿,哪里都在冒泡,龙肉现在都吃不下。”
“龙肉没有,”向龙浩说道:“今天给你打了一份野猪肉,有一窝野猪祸害我们的菜地,让凯山他们给收拾了。”
“野猪肉?”常根林瞪圆了眼睛,立刻拿着勺子在饭盒里找。
向龙浩:“干了这么多年了,还这个炮仗脾气!”
常根林:“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干工程的就是这样,有了气势人定胜天,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地下工程,一点问题都不能出。我们这些当头的,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向龙浩点了点头,常根林一贯粗中有细,时不时地就给人一个惊喜。
向龙浩:“给你们搞的新设备怎么样?”
“好东西,硬件好,软件更强”,常根林立即眉开眼笑,“机器不娇气,50米岩体可以遥感勘测成像,傻瓜式录入数据,可以出数字矩阵,也可以做三维模拟,工程控制和预险方面得给你们记大功。”
向龙浩:“不需要,我是为了自保,别又挖到地下河或者像上次挖出一窝大蟒蛇来。”
常根林哈哈大笑,“这谁也不能保证,科学上解释不了,只能说我们对地表以下太缺乏了解了。地下挖出蟒蛇我不是第一次见了,在贵州遇过一次,人家守着一个古墓呢。”
向龙浩:“墓里出好东西了吗?“
常跟林:“我只管挖洞,考古可不是我的事儿“。
两人正说着话,李璐推门进来了,把安全帽往工作台上随便一扔就找水喝。
李璐二十来岁,身材很敦实,脑袋大脖子粗,但他不是大款也不是伙夫,他是基地工程中心深井钻台勘测技术员,海归的名校高材生,对深井地质勘测和建筑结构尤其精通。
常根林招呼李璐去吃饭,李璐摆了摆手,从工作服里拿出一个硬盘,插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上。他端过电脑放在常根林旁边的工位上,立刻打开了一个工程软件。
李璐:“常总,我们轨道甲号线C点围护结构外边发现一个岩基空腔,具体规模还不知道,但现在的表现已经很惊人了。我把数据录入矩阵,做个模拟给你看看。”
常根林:“距离基地的始发站有多远?”
李璐:“3.4公里,离甲号线末端的朱家蒲有7公里。”
常根林:“和我们轨道主体的距离是?”
李璐:“最远的空腔边缘距离深井主体侧下方45.32米,最近的16.71米,跨度最长距离为82.96米。”
李璐在电脑上忙碌着,常根林又皱起眉头,向龙浩问道:“天然洞穴还是地下水溶洞?”
常根林:“轨道甲号线C点在地下100米,主体是红色砂岩,如果是砂岩悬崖,可能风化出洞穴,但不会向砂岩内部形成贯通洞穴。C点已经是岩基了,不会有地下水侵蚀空腔。这个空腔容积很大,现在成因还不好说。”
李璐结束操作,把计算机屏幕放在了常、向二人的面前,一个数学矩阵模拟转成了三维图像,目前模拟出的这个地下空腔的剖面看起来像锐角三角形,三维形态像个锥形。剖面的顶边有一定的弧度。常根林用鼠标点击了几个位置的数据,说了一声:“这TM出鬼了!”
向龙浩:“这只是一角吧?”
常根林:“是的,这是紧靠我们勘测方向的一部分。实际这得多大啊!你看这角上的宽度已经超过100米了,几乎挨着我们的轨道路线。”
向龙浩:“这个方向不是往朱家蒲方向延伸的。”
李璐:“是的,甲号线是东西走向,这个空腔的起点在我们的北边,这一点是这个空腔的最南边。它不会影响我们C点未来的围护结构,我们正好擦边而过。常总,我们已经绕开了,需要跟进探测这个空腔吗?”
常根林没说话,看着向龙浩。
向龙浩:“这么大的空腔,从目前的一角也能感觉出有建造特征,离我们基地的地下交通线如此之近,肯定要重视的。”
常根林:“璐子,你带一个观测组,我给你配两个机械班,用最新的设备掘进,按B级隧道标准执行,一个班顺着最下方的基点往下走,一个班沿弧线外围走,和空腔岩壁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安全标准要提高些,不管它有多大,争取先绕它半圈。你现在先去吃饭,回来后把数据整理好,刚才你推断的结构面特征也放进去,明天汇报。”
常根林说完,李璐立刻去准备了,他身旁的向龙浩拿起工位上一部红色电话座机的话筒递给了常根林。
……
11月5日晚7点,杜凯山、木笙和刘大爷到达了白水滩。
中秋节的时候,杜凯山和万海峰就约定要来一次吴公峡,这个计划因为须弥基地新入保卫人员的“训练营”和杜凯山的探亲假一直被推迟到了今天。
按照杜凯山的要求,刘大爷没有带他们进村,而是在白水滩外围的一个茧站里安营扎寨。离山境内种桑养蚕的历史可溯及2600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建国后到上世纪末的产业规模曾连续34年居全省之首,那时,离山各乡村都建立了专门的茧站。
最近10年来,蚕桑产业向中西部开始转移,茧站的风光不再,特别是收购蚕茧资格取消行政许可审批环节后,茧站的历史使命似乎已经完成了。
白水滩茧站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店后仓,占地较大。杜凯山他们就把帐篷搭在茧站当年的交易大厅里。这里室内面积1000多平米,层高10米,宽敞的可以骑自行车。
刘大爷和木笙在后院厨房里刚开始生火做饭,万海峰穿着便服也到了。
杜凯山和万海峰上了二楼阳台。
万海峰:“嫂子和大侄子都好吧?”
杜凯山:“都挺好,儿子明年要考初中了。你嫂子让我谢谢你给他们娘儿俩买的礼物。”
万海峰:“当年为什么不申请随军呢,太难为他们了。”
杜凯山:“哪有那么容易,两边的老人都在青岛。”
他俩点上烟,悠闲地坐在凳子上,清风明月,山里的秋夜有点凉。
杜凯山:“你和上次说的那个姑娘进行得怎么样了,你让我带给你嫂子的礼物是她帮你挑的吧?”
万海峰:“嗯,上个月又见了两次,还行。”
杜凯山:“什么叫还行?觉得不错就确定关系,见家长,定日子,别含糊!女人,尤其那种抱着结婚的态度和你相亲的大龄女子,人家等的不是浪漫,是尽快成个家。”
万海峰:“这不才一个月吗?”
杜凯山:“谈恋爱有什么时间表?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关键时候你是真让人操心。村夫硬似铁,光棍软如棉,看来单身汉的生活确实影响智商,你怂的那个样!”
万海峰:“总得先买个房子吧?”
杜凯山狂笑,烟灰掉了一身。
……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开始向吴公峡进发。
除了刘大爷,三人都是第一次来这儿,对这种高山峡谷的壮美风景都赞不绝口,流连忘返,尤其是木笙,这里也瞧瞧,那里也问问,一路上嘴就没闲过。
三个人的行进速度很快,3个小时后,他们已经看见囚龙涧了。
刚到峡顶,三人就看见峡谷中的一群黑鹿像一股黑水似的从一处坡道往对面峡顶上跑。刘大爷说道:“今天赶得巧,洪水要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让大家用准备好的围巾把鼻子嘴巴都捂了起来。
轰隆隆一声巨响,一群黑鸦飞上峡顶,遮天蔽日,让人惊惧莫名。一眨眼的功夫,黑色的洪水就到了。
第一波的水头极大,有十几米高,汹涌向前,峡顶上的岩石都在震颤。这股洪水果然如墨汁一般,极为浓稠,“浪花”四处飞溅。
四人伏在一块巨石之后,看着黑水经过脚下的峡谷时直觉得一阵眩晕。
这股黑水的来源不明,还冒着股热气,那种刺鼻的腥臭开始升腾,快速在峡谷周边弥漫。四人虽然堵住了口鼻,但眼睛也熏得受不了。
半个小时后,峡谷里渐渐安静了。
刘大爷不知从哪儿找来几把无名的干草,烧着了让大家闻闻味道。三人照做了,过了一会,脑袋就清醒多了。
四人继续赶路,在峡谷里的栈桥藤梯里闪转腾挪,总算穿过了囚龙涧,再往上就是佰草坡了。山路上,三人还在和刘大爷讨论囚龙涧的洪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一次,谁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的地理奇观。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佰草坡上,眼前是一片奇景。
天空是湛蓝色的,眼前一大群飞鸟穿云破雾,高飞而去。站在坡顶,可以俯视无边的云海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耀眼的橙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