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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中篇(八)

八(天下第二蠢事)

接下来说的这件事我将其称为天下第二蠢事,因为这事直接导致了我的崩溃。

在表白夏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困扰她,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与她说话,就像初中时每天想着如何与冉子靖说话一样。

我觉得自己又走入了以前的怪圈。

我因为害怕自己重蹈覆辙,所以思想开始飞跃了。

那时我看了卡耐基《人性的弱点》一书

,觉得自己豁然开朗。

我了解到更多关于我自己的信息,看见了人格分裂之类的介绍,我便给黄纯睿说,我说:“我感觉自己有人格分裂”

他露出一副不知怎么回答的表情,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想多了。”

我觉得我没想多,我一定是人格分裂了,我对来福与花花做的事,那根本不是我,那是一个被愤怒控制的人。

所以我在自己的心里将那个人默默杀死了。

回归到了,单纯,温柔,开朗的我。

我想着:要与夏桐交流的话,我可以假装说我又喜欢回姜姬允了,于是夏桐不是我喜欢的女孩,我便可以和她慢慢说话了。

越想越欣喜,我发了一条所有人可见的说说:“姜姬允,我就是喜欢你那傻逼戳戳的样子”

发完之后,我回到客厅吃饭,脸上抑制不住地在笑。

当我吃完回到电脑前看有多少人赞我后,却刷出了夏桐发的一条动态。

“马上就要分班了我也什么都无所谓了,就想给你讲你是耍起我们好玩?有时候真的不想说太清楚怕太伤人,但这么恶心一个人确实是第一次,最后一次拜托你能不能别给我们带来困扰,你情况如何个性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想知道,电话我们拖了黑名单以后别再做什么事情让我们讨厌拜托谢谢,我知道你会对号入座”

我的视线顺着夏桐打出的文字慢慢往下移,脑子里翻江倒海,心悸也一阵阵地来了。

我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我喜欢的女孩,她说,这么恶心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我为什么要发这样愚蠢的说说呢?”

我发这条说说的意愿是为了装做喜欢姜姬允,然后避开无法和喜欢的女生说话的诅咒,再和夏桐开始聊天。

可是我实在是天真过头了,这一次,我再也不是童言无忌了,我是实实在在地,这世界上最蠢的一个人。

可是我没有玩你们……

我给大家带来了困扰。

因为我只在乎自己,我自私地不断地倾述自己,不断地告诉大家我想做一个外向的人,可是我却从未做到过。

我算什么呢?

我如此卑微谨慎地做人,终于还是因为自己的一次放纵而让小心翼翼修建起来的高墙顷刻间倒塌。

我带着万分的悲伤,对号入座了。

这之后,我的脑子里便再也没有变好的念头了,我对自己彻底绝望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

九(崩溃边缘)

回到学校的时候,尽管夏桐没有劈头盖脸地上来骂我,但我自己内心里已经被她数落了无数遍。

我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导自演自作自受而已,明明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却不断地给他人带来困扰。

我迅速跌落回深渊,将自己封闭起来。

在一步步崩溃的过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周五回到家,哥哥带着悲伤的语气给我说,你知道吗,爸妈这星期差点去离婚了,他们都闹到民政局了,还好小丽姐他们将爸妈拉了回来。

爸妈那时具体想要离婚的原因,我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

哥哥给我说的时候,我却仍然只能沉默着坐在沙发上,我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却只字不语。

家里有如此悲伤的气氛,我便失去了最后的避风港。

回到学校,我的脑子仍然很乱,我开始将一切都怪罪到我自己身上。

我失去了冉子靖这样真心对我的好朋友。

我失去了林童这样的朋友,而我却还在内心里嫉妒他。

我是一个多么差劲的人啊。

我对花花和来福做的,实在是不能饶恕。

我只是一个变态而已。

我对父母,从未吐露过真心,我甚至嫌弃我的父母,可他们养了我整整十五年啊。

我竟然,对母亲吼,对父亲不尊重。

原来楔明隆懂我,可是我没和他一起度过初中的日子,也没机会和他一起度过高中的日子,也许,这世界上,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我一直说要改变,我想和别的男生一样,可以打篮球,可以和女生交流,我不想再做这样的人了啊。

可是我做了什么呢?

我陷入了如此的循环,无论是夏桐,姜姬允,还是唐政怡,无论是谁,所有我想接近的人,都会被我伤害。

我大概是一只刺猬吧?我蜷缩在角落里,希冀自己再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我这个可笑的,荒唐的,可耻的,矛盾的人,我活着,实在是没有意义。

我在上课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就像那时被尹耀兴歧视一样,我仿佛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不知所措。

我在课间,因为脑子太乱了,便去厕所里开着水龙头,然后不断地用水淋着我的头。

回到教室,我摘了眼镜,看不清大家,但班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在看着我。当我经过黑板时,我听见街舞说:“装什么逼嘛?”

上晚自习时我去淋头回来后,凯子看着我,打趣道是不是厕所漏水了。

我根本就不配做人,我只会不断地伤害别人,伤害自己,恶心别人,恶心自己。

求你了,谁能来救救我?我无声地呼喊着。

十(终于)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坐在教室里的椅子上,正在捂着脑袋让我停下自己的想法。

这时英语课代表街舞让我交英语作业。

我没做,我摇了摇头。

他突然对我吼道:“快交!”

一个人动了自杀的念头之后,会因为最后一件事而彻底崩溃,这种情况被称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街舞对我的话语让我难以置信,因为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他说的话,便是压死我的最后一颗稻草。

我的情绪在那一刻彻底崩溃,我彻底放弃了自己。

我慢慢走出教室,走到走廊上,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响了,我却不慌不忙地与所有人都背道而驰。

我在走廊上慢慢走着,穿过一栋栋教学楼,到了学校未用的E栋教学楼。

先是在洗漱台用水淋了自己很久,然后找到底楼的一根柱子,靠在那儿。

我靠在柱子上,双腿躬着坐在地上,再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眼泪,已经没有了。

我想哭出来,可是我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不久,一个老师偶然路过,问我怎么在这里,让我回去上课,我答应下来,等着她走了,我便上了我能上的最高的第五层楼。

五层楼的距离,我看向地面,总归是有些害怕的。

我在想自己跳下去之后没死怎么办。

这时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响了,校园里响起了大课间的音乐。

我便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的操场。

这时远处的人们便不再是同学与老师了,他们是人们。

人们零零散散地从房子里汇聚到操场,他们有着不同的外形,迈着姿态各异的步伐,脑海里想着不同的事,但终归有同一个目的地。

他们各司其职,学生该做操,老师该站在队伍最前面,校长该站在主席台上与检查组一起看学生们做操时的状态。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不通,我离人们的距离很远,额用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终于体会到人如蝼蚁一样渺小的感觉。

有什么意义呢?这一切的一切。人们遵守纪律,纪律却也是人们制订出来的。人们互相爱着互相恨着,他们都拥有着自己的全世界。

而真正的全世界里,除了人类这个大群体在矫情地不断做着毫无意义的事外,其余生物仍然日复日地困在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上。

没有任何事情是有意义的,一切的一切总会归于平静。

我知道一本叫做《百年孤独》的书,但我从未看过。

因为当我看见书名时,边想着,一百年后,现在活着的人全都死了。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孤寂啊。

我站在五楼的扶手旁,安静地看着人们,准备等看完他们做操,就跳下去。

于是乎人们跟随节拍做着操,他们跳跃、抬手,似乎有些可笑。

但想到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我便笑不出来。

我唯一害怕的,便是家人如果知道了我的死讯,会不会因此精神失常,这也是我一直没有自杀的原因。

就算我不见了,他们也不会发现吧。

结束了。

音乐结束了,他们的动作也结束了,我的生命也该结束了。

我没再看人们,而是再次从五楼往下看。

我用手扶着栏杆,试图用脚跨过去,但跨到一半的时候,我就缩回来了。

“李~明~梦!”我听见了某个同学大声呼喊我的声音。

我抬头,全班的男生都从操场往我这边跑来了。

说实话那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感觉很害怕,怕自己被他们发现,若是在他们面前就那么死了,对他们会造成阴影的。

于是我慢慢地从另一侧楼梯下去,这时我确确实实地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下到三楼的时候,我看见了欧老师。欧老师正从走廊的另一侧尽头向我走来。

我看见欧老师的时候,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

就那么一瞬间,一大滴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欧老师向我走来,她伸出了手,我慢慢走上前去握住,此时更多的眼泪滑落下来。

她牵着我,往办公室走去,途中遇见了几个班里的男生。

他们看见我这时的样子,纷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等他们说话,欧老师便挥挥手让他们先回去上课。

到了办公室,欧老师把我拉到了她的身前,问我:“怎么了?”

“我……”我开始战栗起来,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流。

“有什么事,你想跟我说吗?还是想跟你爸妈说?”

“不……我想找……心理老师……”

我哽咽着说我想找心理老师,这之前我也有过想找她的想法,但是总觉得不好意。

于是欧老师拉着我到了心理咨询室。

她敲响门,开门的是谢老师。

欧老师向她简单说明了情况,就先退出去了。

谢老师看向我,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然后把我带着进了内置的一个屋子,屋子里是粉色的墙,绿色和蓝色的沙发,中间放了一张透明的桌子,桌子上摆着纸巾,墙的高处有小窗,光从那里透进来。

她让我坐在了桌子一侧的沙发上,而自己坐在另一侧。

“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给我说吗?我会为你保密的”

我躲躲闪闪地看了几眼心理老师,我还在犹豫。

“你放心,我现在是你的朋友,你可以向我倾述所有事,我会保密的”

我知道,这大概是拯救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试图讲起来,回想到我的委屈的时候,一开口,我就泣不成声了。

从尹耀兴开始,我遭遇了怎样的不公,这之后自己又陷入了怎样的循环,我说:

“我只是想改变自己,我只是想和其他的男生一样,可是我一直在失败。”

我的眼泪一直在流,根本止不住,谢老师一直递纸给我,这让我十分不好意思,于是在眼泪小了之后,我用一张纸不断擦拭着。

我在那个温暖的房间里不断地向谢老师哭诉着自己几乎所有的事情,所有我没有告诉别人,一直自己憋着的事情。从第四节课上课之前一直到第五节课快要下课这短短的接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便将自己上初中以来的所有想法说完了。

这途中,谢老师很认真地听我说话,让我对她十分信任。

当听完我的诉说之后,谢老师给我说了很多话,我所记得的有:

“错的不是你啊,那时你才十二岁,你有什么错?你受到了伤害,所以你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自己封闭了。”

“你一直想改变自己,可是你困在自己的回忆里。现在,我希望你想要做到的不是改变,我希望从明天开始,你会忘记以前的一切。

你需要的不是改变,而是重生。”

“重生?”这个词语让我豁然开朗。

“是的,重生。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吧。”

这个词语,我希望也能让同类们豁然开朗。

重生,死而后生,如果死过一次了,再活过来的时候,你可以忘记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等谢老师给我说完这些后,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途中我不断地强调着自己与其他人的区别,谢老师带着我,向班级走去。

这时第五节课快要下了,同学们在上公开课。

再次穿越走廊的时候,谢老师指着天空说:“你看,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

在放学铃声打响的时候,有几个同学都快要到教室门口了,谢老师又把大家叫回去坐着。

她带着我来到讲台上,让我面对着全班同学,此时我的眼睛有很明显的泪痕,我将自己的眼镜摘了,把手背在身后。

她说:“这位同学需要一些关爱,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学良,非洲鸡,街舞,春花,小球霸,唐政怡,杜倩,凯子,姜姬允,夏桐还有几十个同学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大家对他说一句,我们爱你,好吗?”

于是大家说着:“李明梦,我们爱你”

谢老师鼓励着我,让我说出“我爱你们”。

我闭上了眼,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稍稍有些打结的:“我爱你们”

于是大家回复我:“我们爱你!”

我的眼泪又开始流了。

我闭上眼,歇斯底里地吼着:“我爱你们!”

几十个人看着我,用更大声的音量回应我:“李明梦,我们也爱你!!”

“我爱你们啊!!!”

“我们也爱你!!!”

我已经红肿的眼睛再次泪如雨下。

十一(重生)

在不知声嘶力竭地吼了多少遍后,不止是我,班里的许多人也红了眼眶。

谢老师让大家给我一个拥抱,于是大家轮流走下阶梯教室,给我一个拥抱,或是与我握手。

他们带着对我期待的目光,与我握手,给我说鼓励的话语。

杜倩在拥抱我之后,说:“其实你很棒”

夏桐与我握了手,那时她的脸上带着歉意。

散了之后,男生们都围到我的身边,问我中午吃什么,说请我吃饭,大家都对我嘘寒问暖,我这时仍然觉得自己太麻烦大家了。

谢谢你们。

这次事件之后,我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感,多亏了谢老师,我将所有的东西告诉她之后,脑子不会再这么乱了。

多亏了欧老师让全班男生来找我,大家救了我一命。

多亏了全班人对我说着“我们爱你”。

我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心关注,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开始明亮起来。

我记得午睡起来之后,大家带着我进了教室。

我在上课的时候,靠在窗边,我无心听课,而是专心思考人生。

我在想关于改变一事,我一直想做个开朗的人,可是我却一直是内向的人,我都内向这么久了,却还在想着开朗,为什么我非要变开朗呢?

这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晃到了我的眼睛。

我记得那温暖的感觉。

到这里,我的私小说难道该完结了吗?

当然不会,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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