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跟阿浅都聪颖勤奋，即便没有先天神体相助，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到达通神境，修成神体。”丹朱道。
明尊陷入沉思。
夜色中，妖异红光从东南方起，升入牛斗。明尊睁开眼眸定定望住那个方位。
“这是……冥魔气。”丹朱骇然，也随他目光望去。
“九龙壁察觉到了冥魔气。”明尊道，收了心镜。
“是魔族潜入我派了么？我立刻鸣乌，让所有弟子戒备，搜查敌人。”丹朱转身要走。
“慢着。”明尊叫住他，摇头道：“不必。”
丹朱讶然，不解地望向掌门师兄。
明尊笑了笑，原本无神的灰色瞳孔现出一丝光彩，道：“丹朱师弟，你可知当年师傅为何选我坐这掌门之位？”
“师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丹朱道。
明尊摇头：“我虽聪慧，却缺仙根。修炼至通神境也没能修成神体，注定达不到修仙的最高境界。你也知道当年的罗恒师弟化仙境便得了神体，实在是仙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比我有能耐得多。师傅却逼走了罗恒，立我为下任掌门。其间缘由你们只道是师傅举贤避亲，不让自己的儿子背负盛名。其实却不尽然。”
两百年前，飞花流开启九天阙选拔新任掌门，所有入阙弟子尽皆殒命，无一人生还。飞花流元气大伤，掌门罗子长心力交瘁下立了尚在化仙境的明尊为下任继承者，引来罗恒一派的不服。
罗子长与儿子在荼明宫谈了一夜，第二日清早荼明宫穹顶被掀开，滔天大火蔓延开来。罗恒从火焰中走出，双目赤红，如同魔神，一路杀出归子山。
罗子长呕血，没几日便亡故。明尊于兵荒马乱中接手飞花流，那时飞花流中不服者甚多，许多通神境的高手都追随罗恒而去，叛离了飞花流。这两百年来，明尊殚精竭虑，一面修复飞花流已被动摇的根基，一面又要提防其他修仙门派虎视眈眈。好在罗恒自从火烧荼明宫离去后便杳无音讯，没有再出现过，让飞花流在虚弱时得以喘息，经过两百年的休整，重新恢复元气。
这段掌故已经过去许久，平日无人提及，此刻丹朱回想起来，仍有些唏嘘。
“掌门师兄与罗恒师兄最大的不同，便是掌门师兄仁慈，罗恒师兄喜爱杀戮。师傅当年没有立罗恒而立掌门师兄，多半是这个缘故。”丹朱道。
明尊点头，想到在心镜中看到的那个站在九龙壁前的身影，一袭绿衣孤立，哀伤仿佛融于黑暗，缓缓道：“相较于人心险恶，我更愿意相信人性的善良最终能胜过邪恶。刚刚那人之所以出现在九龙壁前，想必是为了寻人。死去的人即便不能在九龙壁上留下印记，也终将深刻进活着的人心里。那些因为吊念逝者而痛苦悲伤的心灵或许不一定善若圣者，但一定不会是大奸大恶。”
丹朱默然半晌，缓缓点头，再次凝望北方天际，牛斗星辉灿灿，耀目如同宝石。
碧城在九龙壁前站了许久，直至天际泛白，启明初现。
因为不甘，她在石壁前走了七八个来回，最后终于死心。指尖萤火在朝霞的光线中暗淡。
回到洛竹峰，刚刚和衣躺下，便听到青燕唤自己。碧城起身，推门出去。
青燕笑望着她，道：“晚上必然是去偷王母的蟠桃了，不然怎么一脸的倦容。”
碧城赧然：“昨晚想些事情，一宿没睡。青燕姐姐可是有事？”
“刚刚来寻你，没找到人。”青燕走进院子，“也无甚大事，就是洛师兄临走前让我告诉你他不在的时候莫要偷懒，好好修习术法。他回来可要考试的。”
“洛师兄走了？”碧城愕然。
青燕点头，道：“昨晚靈苍峰集会结束后便走了。”
“走得如此急……”碧城咬唇。
青燕觑她表情，打笑道：“可是不舍？”
碧城脸上微红，道：“哪有。只是如此匆忙，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不知道危不危险。”
青燕道：“确实是要紧且危险的事。”
见碧城眼中露出急切的神色，青燕笑道：“圣女与洛师兄同去，两人联手，多大的事都能逢凶化吉了。”
“如此就放心了。”碧城应着，侧身道，“青燕姐姐进来坐坐，屋内简陋，别嫌弃才好。”
青燕笑道：“有清泉可以待客便可。”随着她进屋，在桌旁坐定。
碧城沏了茶，端给青燕。青燕接了，入手温热，奇道：“火系术法竟如此高深了。”
碧城唇角露出笑意：“闲来无事，只好钻研术法，平日用来消遣尚可。”
青燕抿唇笑了笑，道：“洛师兄这次是去了京城，听说在那里发现了邪神的踪迹。”
“京城……”碧城喃喃，想了想道，“邪神不是被圣女收服了么？”
青燕道：“上次圣女去苗疆确实是为了邪神巫蛊的事，但不知怎的撼动了封印，将潜藏在蛊中的千年邪物放了出来。圣女也因此受了伤。”
碧城道：“仅仅是一个巫蛊便如此厉害，想来那邪神更不好对付。”
青燕点头：“圣女跟他交过几次手，都处于下风。但这次是不得不去会一会那老东西了。”
碧城疑惑，问：“为何？”
“圣女的伤口恶化了。”青燕叹息，“本来只是浅浅一道伤疤，被洛师兄用若耶泉水治好了，但后来反复数次裂开。连丹朱师叔都没有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去寻邪神。”
碧城点头：“原来如此。”心中对洛卿尘不告而别的小小怨念消散了。
两人又聊了会天，青燕提到被崇明兽吃掉的那四只芳华兽，眼圈微红，说那些都是快要化成人形的灵兽，养在芳华林上百年了，不想飞来横祸，在化形前却被吃了。她自入飞花流以来便跟它们朝夕相处，感情胜于常人，心下难过得很。
碧城劝慰了几句，将上次洛卿尘让自己采撷的翡翠莲藕赠予她，道：“也不知可做什么用途，全数赠你吧。”
青燕眼神微亮，道：“好碧城，洛师兄给的自然是好东西，送我一根便好。明日便让你知道这翡翠莲藕可用来做什么。”
见青燕面带笑容离去，碧城神色黯淡下来。在屋中枯坐半晌，下定决心，起身离去。
明日青燕再来时，她便已经到了京城，入住在临江一间旅店的地字号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