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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苍茫北顾邂玉郎

这长江之上,船行数日,便到了建康府。余天波要想回到北方,只得弃船登陆,买了两匹快马,向北奔去。那后面丁、杨、陆三人也紧随其后。就这样一直随到泗州。这泗州是南宋的边关要镇。过了泗州,就是金国境内了。杨道南思索这到了金国地面,再想救出赵倩,夺回剑经可就难了。因此对着余天波喊道:“余居士,就到这吧,这剑经我不要了,请把身边的姑娘放了,我们这不再追你便是。杨道南究是觉得剑经可失,如果赵倩出意外,就对不起赵汝为和丁源了。

杨道南这一喊,却又让余天波对赵倩的身份起了疑,便向杨道南问道:“这女孩究竟是什么身份?”杨道南却不料余天波这么问,如实说道:“她是和国公的女儿,梓潼县主。”

余天波一听,真是头脑一震,心想:这真是天降奇功啊。原来这余天波是金主完颜亮派去成都制置使衙门,偷盗宋军潼川、利州、成都等路的布防图。这余天波早年从江湖上匿迹,是因为投身到了当时的右丞相完颜亮门下。余天波知道完颜亮很是忌惮赵汝为,没想到竟将赵汝为唯一的女儿劫了过来,立下这般大功,回去之后,加官晋封自是不必多说。杨道南万万没料到余天波是金人的爪牙,还希望说出赵倩身份,让余天波放了赵倩。余天波也不理杨道南等人,挟着赵倩北去。

丁源等人只得跟在身后。余天波得知赵倩身份,更是有恃无恐,心想:就让他们这么跟着,等到了燕京,有了帮手,取了他们性命便是。丁源等人投鼠忌器,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跟着。转眼过了几日,已是到了济州境内。

这日余天波带着赵倩,在路边一小茶摊喝茶休息,远远瞧去,丁源等人还是跟在后面,心中正暗自得意。赵倩喝过茶水,突然趴在了桌子上,余天波正奇怪,也觉着头脑有些眩晕,心中一凛:不好,这茶里有蒙汗药。余天波内功深厚,并没有立即麻倒,当下默不作声,假装晕倒,暗暗运气发功,将药力排出。这时后房中走出几人,只听一人说道:“没想到这般容易,我看这汉子走路步态,像是有武功的样子,还以为是啥厉害角色。”说罢在余天波的天宗穴点了下。余天波心里叫苦:这人点穴手法很是粗浅,但是也得一盏茶时间才能冲破穴道,外面还有杨道南他们,这番可真是在这小阴沟里翻船了。

只听另一人说道:“还是张哥厉害,看这小妞多水灵,一会咱们哥几个享用过后,再给堂主送去,堂主一高兴,又得赏咱们不少钱。”说罢淫笑起来。

外面丁源发现不对劲,对杨、陆二人说道:“里面像是发生了变故,咱们进去看看。”说罢三人便冲了进去。

茶摊内的三人见丁源三人冲了进来,也是一惊,那张哥叫道:“你们三个不长眼吗?没看到我们沥帮的人在办事情吗?识相的赶紧滚出去。”原来这三人是沥帮的帮众。这沥帮虽是这几年新兴的帮派,但是发展迅速,帮众众多,隐隐有成为北方第一大帮派的趋势。这张哥借沥帮的势力,嚣张惯了,没为把丁源等人放眼里。

丁源刚要答话,却见陆垣冷笑一声,双叉已是在手,只用三招,便将三名沥帮成员刺死。杨道南皱眉道:“陆居士,怎么也不待问话,就下杀手?”陆垣回道:“再明显不过了,这三人一看就没少做伤天害理的勾当,再说咱们这来到金国的地盘,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为好。杨道南不好说些什么,隐觉得陆垣这人有些狠辣。

丁源没去理会这些,赶忙过去把赵倩抱起,找了些凉水撒到赵倩脸上。这沥帮几人用的只是寻常的蒙汗药,赵倩随即转醒,睁眼看到丁源,便激动的要流下泪来,梗咽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们能救下我的。”丁源也很是激动说道:“县主这一个月受苦了。师父真是对不住你。”

陆垣在旁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解决这个贼人,离开此地。”说完举起短叉,便要刺死余天波。杨道南沉吟道:“咱们趁人之危取人性命,有违侠道,不如取了剑经,废他一条胳膊,让他以后不再作恶便是。”

“道长,你也太仁慈了,这等贼人,留着只怕后患无穷,再说他偷窃剑经,挟持县主,难道就侠义了?道长不忍下手,我来下手。”陆垣急道,便要动手。

余天波暗暗听着,知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当下将所有内力聚集,冲破天宗穴。辛亏这蒙汗药只是寻常的蒙汗药,刚才那人点穴手法也很是粗浅,余天波才能冲破穴道。这集全身内力强冲穴道,以后会留有内伤,危难时刻,余天波也顾不这么多了。

这边陆垣的短叉已经刺了下来。余天波突然一掌拍出,正中陆垣胸口。这余天波一掌虽是断罪掌,但是刚冲破穴道,劲力大减,陆垣中了这一掌,身体晃了几步,跌倒在柴草里。杨道南见陆垣中掌,拔剑攻向余天波,向丁源喊道:“丁侠士,你先带着县主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应付。丁源很是踌躇:一边是县主,另一边是朋友,而且这余天波武功高强,杨道长怕是难取回剑经。但是做人得对得起朋友,当即对赵倩说,你先出去躲一会儿,我和你杨道长料理了贼子再说。说罢抽出长刀,抢攻上去。赵倩心想在这里会让师父分心照顾,便退了出去。

余天波刚刚恢复,功力大减,斗杨道南已是吃力,见丁源攻来,只得勉力招架。这杨、丁二人,长剑长刀,招式甚是凌厉。丁源刀法大开大合,杨道南剑法轻灵飘逸,一刚一柔,威力无比。余天波瞬时险象环生,闪避的慢了些,腿上已经中了一剑。余天波无奈道:“二位且慢,请听我说几句。”说罢立即停手。

丁、杨二人也停下手来,丁源喝到:“贼人,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要说。”

余天波喘了口气,到:“我知今日必死,是以有几句话相对二位说。”说着,从背上包袱内掏出一摞东西,放在桌上,又从怀中掏出剑经,也放在桌上。缓缓说道:“这是我从四川制置使衙门偷出的布防图,这是贵观的剑经,我这次奉皇帝的令入蜀,就是偷这两样东西,今日奉还二位。”丁源一听余天波的话,顿时怒道:“你空有这一身本领,居然当金人的走狗。”

余天波苦笑道:“我是辽东人,从小就热衷功名利禄,契丹人走了,金人又来,何曾见过大宋的人?后来蒙师父倾囊教授,传我一身本领。时值右丞相完颜亮广招天下能人异士,我便投身过去。完颜亮见我武艺高强,对我甚是赏识。我感念他的知遇之恩,更是为他努力办事。正因如此,师父与我恩断义绝。我虽然心痛但心中很是不服,我未受大宋半点恩惠,为什么要我忠于大宋?今日我仍是不服,此时我已受伤,你们齐上,杀我易如反掌,只是我余天波死的不服气。”

杨道南听了,说道:“我等生为汉人,当然要匡扶宋室,没有相助外族的道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忤逆师父,不是弟子该做的。你武功绝伦,今日落得这个地步,实在是命中注定。这样吧,看你主动交出布防图和剑经,我不用剑,和你单打独斗,让你死的心服口服。”这杨道南是出家之人,终是心善,也是可惜余天波这一身功夫。

丁源心想:道长话已说出,不能收回,这余天波已受重伤,想来道长赢他不是难事。自是没有拒绝。余天波缓缓走向后方,这茶棚的后方,是条不大不小的河。余天波心生一计,说道:“赵县主怎么掉到河里面了?”丁源关心心切,急忙跑过来,一看却哪有赵倩的影子。余天波趁势一掌,将丁源打进河中,接着又向杨道南击出。杨道南没料到余天波会施此伎俩,大怒之下也向余天波击去,二人双掌相交,比拼起内力来。

余天波虽然受伤,内力却是很强,本想震开杨道南,没想到这杨道南练了几十年的道家心法,内功也是非同小可。余天波只觉这杨道南内力柔缓,催发出几阵内力,却都被杨道南柔缓的内力化解。时间一长,只觉杨道南的内力似这棚后的河流,源源不绝,向自己涌来。当下另一掌也击向杨道南。杨道南只得抛下长剑,也运掌相挡。

二人四掌相对,是以性命相搏。没有外力的打扰,除非一人先倒下,这内力的比拼就不会停止。

话说这外面小路之上,从北面来了个年轻的小伙,穿着灰色的褂子,提着一把剑,口中叼着棵草,忽见前面有个茶棚,正觉口干舌燥,便加快步伐,想去喝水。突然从路旁闪出一人,说道:“这位大哥,前面茶棚不能进去。”正是赵倩。

那小伙突见赵倩,吓了一跳,见赵倩虽然肤白貌美,但还是微微有气,说道:“你干嘛?怎么在这吓唬人,我去前面喝茶不行吗?”赵倩说道:“前面有危险,真的,你还是绕着走吧。”

“有危险怎么了?我李随云又不是胆小的人,既然有危险,那得过去解决掉,不然别人过去,不是害了别人。”说着,李随云就着就向这茶棚走去。

赵倩心想这人怎么不听劝,又担心丁源的安危,也跟了上去。二人走进茶棚,赵倩却不见丁源,只见杨道南和余天波四掌相对。赵倩叫到:“丁师父,你去哪了?”又向杨道南问道:“道长?”

杨、余二人比拼内力,二人都已用出全力,对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已是不知,更是无法张口说话。赵倩第一次见这种情景,忍不住问道:“道长和这人在干嘛?”李随云回道:“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在比拼内力。”其实李随云也未见过,也只是听师父之前说过。

赵倩说道:“这位大哥,麻烦请你帮帮这位道长,这个青衣汉子是个坏人。”李随云见赵倩美如冠玉,如琬似花,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信任。便说道:“那我试试看。”说完走到二人面前,本想用剑刺死余天波,但一想背后捅刀,非正人所为,便走到一旁,用剑鞘将二人分开,这杨、余二人,已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李随云轻轻一挑,余天波萎靡倒下,气绝而死。这杨道南吐出一大口鲜血,也是出气多,近气少。

赵倩见状,急忙跑到杨道南身边,急道:“道长,您没事吧,您坚持下,我去找郎中来。”李随云也是茫然。不住的说道:“道长。对不起,我害了您,您打我吧。”

杨道南看看赵倩,又看看李随云,用最后一口气,对李随云说道:“少侠……县主……剑……剑经交给你……”话还未完,便断气了。

赵倩想起这杨道长随师父不远万里,来救自己,心下感到难过,流下泪来。李随云劝道:“姑娘,节哀吧,道长这般人物,死后定当成仙,咱们现在先把道长入土为安吧。”赵倩点点头,擦干泪,便要去抬杨道南。李随云见赵倩泪痕未干,楚楚可怜,便说道:“姑娘,你歇着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李随云将杨道南抬到棚外,用河水给梳洗了一番,整理好遗容,回到棚里,找了张席子,在旁边挖了坑,将杨道南用席子包了起来,安葬了杨道南,又挖了另外四个坑,把余天波和三名沥帮的人也埋了。

李随云找了块木板,对赵倩说道:“给道长立个碑吧,这碑上刻什么好。”赵倩回到:“就刻,青城开先观杨道南道长之墓吧。”李随云用剑刻出来字,又用炉底的木炭描了遍,插在了坟前。

李随云和赵倩跪倒在坟前,李随云说道:“道长,我身无余钱,没法给您买棺木了,相信您死后定能羽化成仙。您临终交代的话,我记着了,只是不明白您的托付,但凡明白您的意思,一定完成您的遗愿。”说完磕了三个头。赵倩也含泪说道:“道长,您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也磕了三个头。

二人回到茶棚,见布防图和剑经还在桌上。赵倩先拿起布防图,翻看了一会,对李随云说:“麻烦李大哥生个火,把这些烧了吧。”赵倩心想这些军事机密带在身上,再被人抢去,可就误了爹爹的大局,不如烧了为好。李随云便听赵倩的话,生火将一摞布防图烧成了灰烬。

烧完布防图,李随云指着剑经问道:“这个也烧了?”赵倩想了想说:“这个是剑经,道长临终前说交给你,你拿着吧。”李随云接过剑经,见甚是古旧,便揣到怀里。

赵倩问道:“大哥,你叫李随云吧。”李随云奇道:“姑娘认得我?”

赵倩偷笑道:“你忘了,刚才不是说‘我李随云又不是胆小的人’吗?”李随云笑道:“这一节倒是忘了,我也笨了点。”赵倩又问道:“李大哥,你能讲讲你的来历吗?”李随云生来随性,见赵倩问,便开始说道:“我本是棣州厌次县人,从小父母去世,被人带去,入了泰山派,成了一名俗家弟子。我派有规矩,俗家弟子年满二十二,就要下山去。我今年刚满二十二,便离了泰山,一路南行,想去大宋境内。走到这济州,就遇见你了。”赵倩见李随云说的质朴,神情自然,又见李随云虽然打扮破旧,但是目似朗星,五官端正,也有些帅气,便确信李随云了。也说道:“我的身世也告诉你了,我叫赵倩,我父亲是大宋和国公赵汝为,我本是个县主,家居成都,被刚这青衣汉子劫来此地。”接着又把事情经过简要的说了说。

李随云久居泰山,未听过赵汝为的名字,也不知道和国公、县主是什么名头。但也觉得赵倩身份不简单,刚才杨道南临终前说的县主,原来是指赵倩,便说道:“刚才杨道长临终前说吧县主交给我,原来就是姑娘。”赵倩听了,脸上一红,回过头说道:“瞎说,谁说要交给你了,道长的意思是要你把我送回成都。”赵倩说完,心中却有些异样。

李随云刚刚下山,对于男女之情似懂非懂,见赵倩害羞,心中觉得很美。刚要去细细体会,却见墙角柴草里站起一个人,当即拔出剑来,问道:“是人是鬼?”

赵倩一看,原来是陆垣。惊到:“你没被余天波打死?”陆垣见是县主,喜道:“县主,你没事了?丁大侠,杨道长他们呢?”听到师父名字,赵倩一下失落起来,回到:“杨道长和余天波比拼内力,都死了,师父不知道去哪了,对了,这位大哥,还未通姓名呢?”这陆垣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赵倩,此时听说杨道南已死,丁源失踪,心想只剩自己送县主回川,大功一件自不必说,赵汝为一高兴,说不定将县主许配给自己,也当个县马爷。又一想这万里路途,陪在赵倩左右,真是美事。

赵倩见陆垣不答话,眉目间还有喜色,当下有些气恼。陆垣也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拉下脸来,说道:“啊?杨道长死了?真是可惜,小人名叫陆垣,这丁大侠失踪,只能由小人送县主回去了。”又见李随云在旁,问道:“这位是?”

“小弟李随云,周大哥,幸会。”李随云说道。

赵倩说道:“这位李大哥是自己人,回成都暂且不忙,我们先去找找丁师父吧。”陆垣一听,心想:这哪里冒出个自己人,要是寻到丁源,自己可就不出彩了。当下说道:“县主千金之躯,公爷在家等得定是焦急万分,不如先回成都,再派人出来找丁大侠便是。”一边说着,一边盘算如何找机会除掉李随云。

赵倩说道:“师父为了救我,才深陷险地,我怎么能弃师父不顾?我先寻找一番,如若真找不到,那我也算是尽心了。”陆垣听赵倩这么说,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只盼这丁源寻找不到,再将李随云除去,独享美事,便说道:“那咱们先找找看,如果寻不到人,就回蜀吧。”

赵倩却问道:“陆大哥,我看你明明中了一掌,怎么又没事了?”陆垣回到:“可能是小人穿了件软甲的缘故吧。”这余天波由于刚刚冲破穴道击了陆垣一掌,但是威力有限,加上陆垣内穿软甲,只是打得陆垣闭气,却没受伤。

赵倩对陆垣很是没好感,但想到陆垣也千里迢迢来救自己,也不能刻薄与他。便对二人说:“李大哥,周大哥,咱们走吧,先去找我师父。”

三人便离了茶棚,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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