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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转眼间就到了入宫的时候,当日天气晴好,惠风和畅,是个出门踏青的好日子。

洛湘心情却不甚愉快,脖子上的伤口开始长新肉了,痒痒的很想挠,绿萝成天就盯着,还念叨着:”公主且忍过这几天,千万不能挠的,不然会留疤.公主要是难受,婢子给您扇扇风“说着拿出了一把团扇扇了起来,洛湘苦笑,推开她的手,道:”这都入了秋了,你快把扇子收起来,风凉吹的头疼。“

”你且收拾一下,随我进宫。“身后突然传来应书离的话,洛湘吓了一跳,蹦了起来,拍拍胸口道:”你走路都没声的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还有突然说什么进宫,也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有准备。“

而绿萝已经忙的跟陀螺似的,按住洛湘坐回了镜台前,把发髻拆了又拆,如临大敌的模样,洛湘看不下去了,道:”你就梳你最拿手的即可。本公主都不紧张的,你莫急,去晚了,就怪某人。“最后一句埋怨对象就差指名道姓。

某人坐在桌边,姿态闲适,喝着茶。洛湘见他不说话,有些不满,又想到一事,问:“王爷,那些刺客有招供了吗?”

“好奇心害死猫。”应书离没有正面回答,打断了她的话,道:“九日,备车”,九日自去准备不表。

“不说就不说,谁稀得听了”洛湘小声嘟囔,在妆奁匣子里翻来覆去的扒拉,心想:不道歉就算了,还这种态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他。

马车上,洛湘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发呆,一阵得得的马蹄,是九日骑马走在马车旁,身姿挺拔,只是表情严肃,看着就不好说话,可洛湘不在意,毕竟他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便笑着给他打招呼,道:“昨天谢谢你”,九日拉了拉马缰绳放慢了速度,道:“属下分内之事,王妃不必言谢。”

“话虽如此,你这个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了。”洛湘回头看看马车里,应书离拿着本书看得入神,好像没有注意这边。她又小声问道:“对了,你可知那些刺客究竟什么来路?审问出什么结果了吗?“,九日闻言,默了片刻,道:”回禀王妃,属下不知,此事后续由暗卫负责”

洛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暗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当主子的答非所问,做下属的一问三不知。

应书离语气平平没有一丝起伏,道:“你就那么想知道?”

“你愿意说了?”

“刺客终有一个挨不住刑,最后招认了.“应书离直视着洛湘,继续道:“是南国的王指使的。”他本身就对口供的真实性存疑,却也很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样啊......“洛湘自言自语了一句,反问道:“不过王爷并不信,对吧.“语气肯定。

应书离不置可否。洛湘接着道:“第一,南国的王除非是痴了傻了,才会派人来刺杀自己的女婿,事发之后,第一个被牵连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得多丧心病狂的父亲才干得出这种事。第二,刺杀一国王爷,人选只有精英死士最保险,就算失败,也不会暴露其他人。第三,若是为私仇,这些刺客简直蠢到家了,下毒,放火,都比行刺简单又安全。第四,背后若有主使,必然手里攥着刺客的身家性命,这样子,才不会被出卖,实在是熬不住大刑,随便说个人,也能解脱,偏偏要说一个最不可能做这事的。除非王爷是急于破案的昏官才会信,当然不排除,他们是想反其道行之,不过这事,一旦摆在明面上,就是两国交战,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幕后之人下了步好棋。“

应书离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目光却锐利如剑,道:”你到底是谁?“,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摩挲了两下,似乎在找人皮面具的痕迹。

没料到应书离这般动作,洛湘眨眨眼,丝毫不心慌,忽然一笑,道:“王爷说笑呢,我自然是南国的二公主.“

洛湘的里子是换了人,不过除非大罗金仙下凡,谁也不能否认她如今的身份,哪怕应书离有天大的神通,也查不到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毕竟她现在可是活生生的在他面前。

应书离收回手,道:“本王没想到自己的王妃分析起案情来,堪比为官多年的老吏。而且你就不担心我偏听偏信,坐实了这事,就是想为两国交战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呢。”他停顿了一下,身子突然前倾,在洛湘耳边低声道:“你说起南国的王,倒像与自己无关的人.”

洛湘心中有些怨怪自己又没管住嘴,这人聪明得很,莫要被他抓住把柄不放了。她神态平静,目光坦然,道:”帮理不帮亲,我只是就事论事,王爷莫非会因为我是你的王妃就徇私?“应书离立起身,没有回答。

马车陷入了静默,过了一会,车停了下来,九日下马,朗声道:”王爷王妃,到了。“

应书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转身欲扶洛湘下来,岂料她轻巧的从另一边踩着凳子下去了,走过他身旁,道:”还请王爷带路.“应书离伸手牵住了她,道:”皇兄为人和善,你无需太过拘谨。今日就是吃个家常饭.“

伴君如伴虎,和善因为那是你的哥哥......洛湘沉吟,不说话。

因着是第一次面圣,洛湘并没有带绿萝一起进宫,这次终于能见到始作俑者之一了,她很好奇东明国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选一个不受宠的毫无价值的公主嫁给自己的亲弟弟。

东明皇宫,和其他所有帝王居住的地方一样的巍峨堂皇,雕梁画栋,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红墙高耸,宽广的大道两边,甲胄卫士,十步一岗,庄严肃穆。一路行来,宫女近侍们遇到应书离一行人,齐齐躬身行礼,然后背过身等他们走过去,见他们走过去了,才继续自己的差事。

然而洛湘还是能感觉到一些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或许是对这个鄞王妃十分好奇又敬佩又羡慕,毕竟那可是鄞王,身份地位超然,龙章凤质自天成,丰神俊秀,就是单单冲这个人,也是极为抢手的,除了性情无常,这点可以忽略。偏偏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被和亲了呢,不止洛湘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一路无话,就见已经到了一处宫殿,门外头立着个瘦瘦高高的近侍,正是去鄞王府传口谕的那个行一,看见了他们,笑着迎了上去,道:“王爷王妃安好,陛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应书离颔首,洛湘也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就被应书离拉着走了进去。

她一路低着头,这是觐见皇帝的基本礼节,只能看见云白光洁的白玉铺就的地砖,内嵌粉透白水晶石,雕刻成芙蕖,花瓣鲜活玲珑。

”臣弟见过皇兄。“应书离没有行礼,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自行坐下了,确实是感情极好的亲兄弟,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洛湘就不能这么随便了,她却也没跪,只是福了福,道:”南国二公主参见陛下。“

”公主如今已是自家人,也可随着阿离叫一声皇兄。这里没有君臣,不要拘礼.“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说道。

洛湘抬头,见正中宝座上的男子,看着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目测八尺,只比应书离矮一个头,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因为是同胞兄弟,二人面目有些肖似,只是应书离偏俊美,而身居高位的皇帝,就比较刚硬,目光柔和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兄弟二人一母同胞,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做哥哥的因着是天子至尊,虽然看着和善,隐隐带着的那种压迫感,让人不敢放肆。应书离,就难以琢磨了点,洛湘目前还是看不透他。

”是,皇兄。“洛湘顺竿爬,不要和皇帝对着干,保命法则第一条。

应书离看着二人,懒洋洋道:”皇兄,这人见也见过了,开席吧。“,洛湘顺势坐在了他下首的席位。

一直等候在外殿的宫女们捧着一道道精致的美食,流水一般进了来。洛湘咋舌,皇家宴真是一如既往的奢靡,就三个人吃,这起码有上百道菜。

宴席过半,大殿里安安静静的,洛湘端坐于桌,慢慢的吃着,脑子里却思绪万千......按理来说,鄞王遇刺这么大的事,皇帝怎么一副完全没有这回事似的,既没有大张旗鼓的派人查案,今天连问都没问一句,是应书离遮掩了此事?还是兄弟俩有了什么默契,心照不宣?

......

此时的东京城内,旺德福客栈。

大门半开半掩,大堂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三三两两的伙计,散乱的坐着无所事事的模样,掌柜的拨动着算盘,一边对着账本。这时从楼上厢房走出一青衣女子,面目平平无奇,二八年华,却死气沉沉毫无少女的鲜活气息,一步一步的下了楼来。

楼下的人见着她,都自发的站了起来,肃然起敬,动作整齐一致。掌柜立时拿出一个【今日客满】的牌子挂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青衣女子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去,端起桌上的杯盏没有喝,自顾自开口道:“还没有消息吗?”声音沙哑似老妪。

章程瑟瑟发抖,鼓起勇气道:“青娘子恕罪,我们派出去的人都没了。”话音未落,青娘子咳嗽了一声,章程的膝盖不受控制的就跪了下去,不住磕头,道:“饶命,请娘子再给一次机会”

“没了?你呢”青娘子指尖一动,从她袖子里钻出了一通体雪白的貂儿,安静乖巧的窝在了她怀里,她一下一下的抚着貂儿的背,貂儿呼噜呼噜很享受的模样。

掌柜赵河和章程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彼此算是生死之交,便站了出来,拱手道:“娘子,能不能....呃....啊!“他就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只能看到地上插了一根带血的绣花针,站在他旁边的马四把他扶到了一旁。

没人看清楚怎么回事,青娘子依旧稳坐,淡淡道:”老了,老了,心也软了”,她怀里的貂儿吱吱叫了几声,她看向章程,道:“你还等什么?”

章程面如死灰,拔出了匕首,猛的捅进了自己的左胸口,很快便没了呼吸。两个伙计自觉的把他抬去了后院,用老方法处理掉了尸体。

青娘子看向众人,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道:”下不为例。老胡,你需要多少时间?“

被点名的老胡抱拳作揖,语气掷地有声,道:”五天,结果定让娘子满意“

青娘子道:“如此最好。”说罢,便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松了口气。

马四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低声道:“亲娘咧,太吓人了,青娘子还是这么狠.”

老胡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指了指上面,道:“你嫌命长,别拖累了大伙”。

赵河暂时说不出话来,便提笔写了:“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太玄乎了,几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连尸体都没见着。”

“别神神叨叨的,既然由我接手,你们不用管了。”老胡边说边往外走,他的手下们紧随其后。

他们避开人群,只往偏僻处走,七拐八绕进了一巷子,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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