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子璇啊,快让我好好瞧瞧!”迷离阁里相伴走出了一红一白两道忻长的身影,白的犹如雪练,冰冷无语;红的则是招蜂蔷薇一般,柔媚娇姿尽显——她瞧见那两人正挤在一起嘀咕,便别有兴致地围了过去:“几月不见,嗯!又出落得婷婷袅娜了!”
花七刚一出来就拿住了呆呼呼的子璇肆意挑逗,这也是她的一个习惯,不过若问她为什么不去挑逗花芸,那则是因为她这会儿还没有想要打斗的欲望。
“我们走!”花芸一看登时火起,立即夺过了子璇的手臂,径直朝阁里走去。
红衣女子见状托腮一笑,眸里秋波流转时,腰间流苏也随风而摆,无不更显得风姿绰约了:“小芸你可真是调皮,见到我也不说两句好话,你们可不知道我在那边都快想死你们了!”
“那可真是多谢了。”花芸答得利落,头也不回。
花七也早习惯了似的,不羞不恼,拉长了嗓子道:“你们也不陪我念念旧、絮叨絮叨吗?这么着急是要去给阁主姐姐收拾行李吗?”
花芸被这一问气得不打一处来,刚顿住脚准备转身,子璇就及时按住了她的手臂,小声道:“我们走吧……”
“七姐!”而另一边,异常严肃的花九也别了一眼花七,冷冷道:“走了!”
花七看场面如此,便也不再多言,笑着摇了摇头就和花九一同移开了。
“死蜜蜂!”
两人也不敢耽搁,都是忧心忡忡的,刚步入阁中,就瞅见花木槿正软塌塌地倚在那里,一动不动,三三也是少见地没有偎在花木槿身旁,直到两人进来,才舍得挪开了自己的小窝。
“姐姐!你可不要着了花雨和花七的道呀!”花芸开门见山,话里含的全是方才被逐出去的闷气,“他们邺城人才济济,我就不信找不出一半个能说会道的主,就算实在没有诡辩奇才,退而求次谈判和亲也是不难的,哪里还差姐姐你一个人!”
花木槿微微眯开了眼,却瞧见那两人早就一左一右地架在自己身边了,方欲开口,又听到花芸喋喋不休:“姐姐,你这次就先把那什么仁义天下的大道理放一放,等病好了,你就是想去海外夷洲,我和子璇都陪着您去。”
“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放一放的,”花木槿一声苦笑,摇了摇头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念不好书了,一定是读倦了的时候,就安慰自己先缓一缓、歇息歇息,然后这一缓就缓没了,是不是?”
花芸被说中,难免有些尴尬,便红着脸道:“那……那哪能一样,我荒废一天半晌,第二天还能补回来,可你不一样啊,而且护心散都没有了,怎么敢拿身体开玩笑啊!”
的确,若单单只是游说讲讲道理,这个倒还没那么让花芸感到纠结,毕竟对于花木槿的能力,她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但问题就出在这过程上——要是突厥可汗愿意自己跑来百花谷听木槿姐姐讲一番大道理,那自然好,但也实属天方夜谭。再看如今早已过了寒露节,即便百花谷被环山抱着,气候没有外边那么严冷,大家也多少都开始添衣加被了,何况那北方寒地、鸟不拉屎的地方?更别说这一段万里跋涉的穷山险路了,荒郊野外的染个小疾都难找到医生,何况她身子里藏的还是这么可怕的险疾。
“是啊,姐姐,你不是说医仙姐姐就快要回来了吗?你要真的执意去草原,不如先等医仙姐姐回谷,她那儿肯定还有灵丹妙药,你到时候带上一些再走也不迟啊。”
“对啊对啊!”花芸兴奋地附和着,心中暗叫还是子璇会讲道理,知道该如何拿捏。
花木槿莞尔一笑,先后点了点子璇和花芸的眉间道:“你俩呀净说傻话,军机战事怎能当做儿戏呢?怎敢说推就推,说误就误?莫说耽误个三五日了,真是到了战场上,瞬息决策不当就可能葬送大好战局,所幸你俩不是个带兵的将军,若那样敢说出这等话,只怕早就要吃败仗了!所以说啊,你们俩还是赶快去帮我收拾收拾行李吧,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动身。”
不待她讲完,花芸就已经跳了起来,捶胸顿足,大呼不可。另一边的子璇虽然噤着声,但脸色也是十分沮丧,似乎是大局已定,箭在弦上,怎么也拦不住了。
“好了好了,别再闹了,”花木槿晃了晃脑袋,笑盈盈的:“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这个你们放心,我保证,两个月后一定完完整整地回到你俩跟前,半块肉都不会少!你们说,姐姐可曾食过言?”
食言二字向来与花木槿无缘,可此情此景之下,即便吞了花木槿给的这颗定心丸,也难以安定两颗浮躁的心:“可是……生不生病种事儿……”
这种事,不是人说了算吧。
花木槿眉梢一紧,做了个认真的表情道:“你们两个不知道,我这病若是想发作,是需要一些特殊的引子的。”
这话勾起了两人的兴致。
回想起来,花木槿的病第一次发作是在医仙刚刚离谷不久的时候,那阵子她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其实花芸也很清楚,当时困扰她更多的根本就不是身体上的事,而是一桩桩血淋淋的心事,毕竟花芸也是感同身受——她也是过来人,只是年龄有些小,体会得没有那么深刻罢了。
至于第二次,花芸就不太清楚了,但仔细想想,自那之后木槿姐姐似乎就不怎么再操心谷里的事情了,手头的事也全权托付给了红红姐和花蝶姐姐打理,她若说事出有因,也许真的不假。
“我上次发作,其实就是为了木瑶,”花木槿此时语态缓和,毫无遮掩,“所以这次能去见见她,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
两人惊讶之余,却也无言以对,也是,话说到了这里,她们已经完全没有再阻挠下去的理由了,毕竟她和木瑶也是血肉至亲,何况若是见到木瑶能让她好受一些的话,也不失是一件幸事。
“那……”花芸勾首了一会儿,支吾道:“我们也要去……要是嫌多,就只挑一个带走吧……”
“我又不是去赶集市,哪里用得着拖家带口的,”花木槿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父母看到孩子长大般的欣慰,缓缓道:“你俩把你们的红红姐照顾好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后等君雅回来了,就都听从她的安排。”
“那您要和谁一起……”
“九儿已经主动请缨了,”花木槿舒了舒眉睫,打趣道:“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难为你们俩了。”
花木槿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走的是花九,那留在谷里的就是花七了。
“不难为!要是死……花七和您一起走,我才一定要跟过去呢!”虽然多少有些愤愤不平,但九儿姐能随她同往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花九是谨慎细心之人,定然不会让旅途出什么岔子的。
花木槿哑然一笑,嗔骂了她一句,便随之了了:“芸儿,把三三给我抱过来,刚才差点都忘了说了,我走了之后,你们两个鬼机灵可别把她给我喂成了小肥兔啊。”
花芸哭笑不得,便去捉拿正在乱跑的三三,与此同时,子璇则是静静地呆在一旁,未发一言,花木槿知道她有感伤怀事的情愫,便只当她还在压抑罢了,正欲开口劝慰,忽听子璇犹豫道:“姐姐……”
看她欲言又止,花木槿便和气融融地回道:“没事,你说。”
子璇不停地勾弄着手指,似是在做决定,良久才为难道:“铃铃前辈说……谷里闯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花木槿柳眉倏地一蹙,面色逐渐转为冷峻,低声呢喃道:“后山吗?”
“是后山,铃铃姐还说那两个侍卫都没有发觉到他,只让我尽快告诉你。”
百花谷的后山到底关押了什么人,其实知道的人根本寥寥无几——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意外,就连子璇也和大家一样、以为那里关押的就是花铃。
“我明白了……”花木槿略微一沉吟,便拿出了两张纸笺开始书写,末了又特意去取了两个锦囊,吩咐道:“芸儿,你过来一下。”
三三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玩性大起,满屋子乱窜,死活都不愿被花芸‘缉拿归案’。她俩追逐许久,眼看已经把三三逼到了角落,却突然听到了花木槿的吩咐。
“你等着!”她指了指三三,紧接着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我这儿准备了两封书信,你们两个可要听仔细了。”花木槿已将两枚锦囊包裹完好,一手执一道:“子璇,这个你拿着。”
是一个棠红色的锦囊,上面绣着一支别致的木槿花,颇有雅韵,子璇急忙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子璇,你要留心一下,等花墨回来之后,若是发现花如月没有一同归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君雅。”
两人同时疑惑地点了点头,虽然这只是子璇的使命。
“可花如月要是回来了呢?”花芸很奇怪,为什么姐姐会说花如月不回来。
“那就烧掉。”花木槿笑了笑,又嘱咐道:“不过可别把我这锦囊也烧了。”
两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呃,那另外一封呢?”
“在这里,”这次是个竹青色的锦囊,递到了花芸的手里,“束手无策的时候,再打开。”
束手无策?这个范围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何况偌大一个百花谷又怎能出现束手无策的情况?木槿姐姐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花芸不禁疑惑道:“要是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呢?”
“那就也一样烧掉。”花木槿盯着那两枚锦囊,若有所思一般,忽然又道:“最后还要再叮嘱你一句,子璇也要帮我监督,可不许芸儿再和小七打斗了。”
“……”花芸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瞬忽间,天外突然阴云四起、雷声阵阵,紧接着一声破空霹雳,电光犹如一只巨手横空而降,彻底打破了这环山小宅旷久的宁静。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