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姐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此事独孤昭玄已经是屡次提起了,康叔自然也生起了一头的疑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扯这么多,弄得我都想盘地而坐听讲故事了。”康叔又臭骂了他一句,便继续饮起了酒来。
这位独孤都尉倒是咧嘴一笑,像是常有的事情一样。接着他也拎起了酒杯,与康叔对饮一杯,饮罢也不知为何突然地朝窗外瞥了一眼,便疑惑道:“咦?那不是你的小信鸽吗?是从哪儿飞回来了?”
康叔抬头看时,那乳白色的信鸽已经近在咫尺了——的确是他饲养的一只鸽子。取出信后,康叔也无芥蒂,直接就展开阅了起来:“是擒虎的信,嗯……他说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不过总的来说都还算顺利。”
独孤昭玄接过信,扫了几眼便乐呵呵道:“这个段韶果然有点本事,得亏你们都盘算到了这一步……不过依我看啊,他和那个斛律氏父子只要一日尚在,我大周就难东进一步——即便是取到了洛阳的城防图,也打不下来,你信不信?”
“怎么?你觉得这次东征我们会不顺利?”康叔倒觉得他说的都是天方夜谭,毕竟占了这等天时之利,又有突厥的外援做人和,三优拥其二,怎会失利?
“我们和他们可不能合称为我们。”独孤昭玄丢下信,提起了酒杯悠悠道:“是他们这次东征注定会失败。”
“不会吧?我好歹也是带过兵上过阵的人,形势多少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再说突厥人的凶名也不是空穴来风,北齐遭受两面夹击怎么还会失利?”
“你是战将,不是谋将,论勇猛自然可以勇冠三军,上了战场也可以振作士气,或者在绝境做出一些破釜沉舟那样的逆天事情,但这都已经是对垒的时候了。”独孤昭玄一抬眉,又道:“而这场战争为什么要打?怎样才能打起来?怎样运筹于胸、决胜千里、端察到战场背后的真正涌流,才是谋将们要做的事情,这是许多战将很难看到的东西。”
“你这么说搞得我们这些率阵杀敌的人都是铁憨憨一样。”康叔哈哈一笑,因为他的确与这位独孤昭玄讨论过兵法之类的东西,而他的见解也总会让康叔耳目一新,或是醍醐灌顶,所以对于他的直白康叔也不怎么介怀,毕竟自己对他是真的心悦诚服。
“这倒有些绝对了。”独孤昭玄也一笑道:“谋将谋得再好,战将是个脓包也是赢不了的,而谋将出了错,战将也依然有绝境逆转的可能。”
“这倒也是。”康叔又痛快地饮了几杯,忽然神色一变道:“唉?我好像听说随国公大人也要亲征?”
“是啊。”他脸上的若无其事终于化作了乌有,喜忧参半道:“不过我从朝中得到的消息是,随国公走的应该是北线,然后联结突厥打头阵,算是当先锋用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对抗齐军的主力,也就没有那么危险,只不过北地贫寒,要吃点天气的苦头了。”
“老将军戎马一生,安泰之年却还要被宇文护当棋子用,想来也真是嗟叹。”康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道:“对了,擒虎这小子说的意外你怎么看?”
“他什么都不提等于没事,他特意说没事就等于有小事,有点事则等于有点不妙,而有大事就说明他快嗝屁或者是已经嗝屁了,他就这个臭德行。”独孤昭玄又拿起了信看了一遍道:“估计他也是碰到什么麻烦了,说得怪好听,不过我们还是要留几个心眼,毕竟杀戒那几个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那憨厚的性子搞不好会被人算计。”
“我明白,我也本来就有点不放心那个柏麟,过会儿我就再安排几个人过去。”
“最好派她过去。”独孤昭玄正欲吃酒,突然又想起一事,便道:“她去了保有奇效。”
“她?”康叔微微斜了斜窗外,疑惑道:“你是说苏媛?”
“这个狐狸精虽然都快浪到天上了,但她对擒虎那小子却是别有不一般。”
康叔嘿嘿一笑道:“这倒也是,我明白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互相过了几盏之后,独孤昭玄突然想起一事,忧心忡忡道:“我记得那琅琊茶庄被封禁之后是被要求改成民居的,按地段划分的话,应该是分给了唐国公大野氏他们,不过承袭的这位新唐国公去了安州做总管,那琅琊茶庄也就一直空了起来,虽然无人居住,但人家也未必会给咱们腾出来啊?”
“此事不难,你且信得过我家小主的手段。”康叔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他道:“你们绝对猜不到,过几日就会崩出来一个天大的消息,本来还想留着让你们一起好好吃上一惊的,看来这下要让你领先了。”
“哦?什么事?”独孤昭玄瞬时来了兴趣。
“琅琊茶庄要重新开张了。”
“什么?开张?”他一愣,道:“谁来开?”
“贺拔忠义。”
“贺拔忠义?”独孤昭玄瞪着两只眼睛,一脸不可置疑:“他不是宇文护的一只手脚吗?”
“所以这背景复杂的琅琊茶庄才能重新开得起来啊!”康叔哈哈一笑,只留了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悟。
“哦!”他恍然大悟。琅琊茶庄曾闹出过那么大的动静,自然很难再经营下去了,不过琅琊茶庄还在的时候,也算是长安城里最圈钱的一处风华场了,有这个机会扎实自己,宇文护又何乐而不为呢?独孤昭玄想明白后,却神色凝重道:“你们竟然在宇文护那儿也有人手?”
“你们聪明人的脑子转得就是快!”康叔只是笑着看着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我回头就问一下我家小主可不可行,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独孤昭玄看他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道:“那就尽快吧,不过还是要稳妥些为好,让如栩在那种地方铤而走险……”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相信我,吃酒吃酒!”
康叔只是乐呵呵地笑,却什么也不说,独孤昭玄虽然猜不到具体的细节,但也料到自然会有很重要的隐情,便打住道:“算了算了,我就信你一次。”
两人一个浅酌半饮,一个豪气冲天,举酒间不觉连日光都冷了下去,而两人看样子也都有些醉醺醺了,便打算就此止住,而分开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客套的话,大手一挥便踏出了门去。
康叔酒量好,再者还有事要做,就没去送他,反而是直溜溜地赶到了楼中的某处隐宅——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沈更却基本上是闭门不出,而他又特意叮嘱了不许任何人来此打扰,所以康叔也只能站在远处瞧一瞧,日复一日,盼着什么。
“小主当时肯定是气坏了,她怎么可能会动慕容将军。”康叔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竟兀自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