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之际,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驶进东郊拘留所里,停车熄火。
上善历槐率先从紧闭车门钻出,盘腿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还在车上的司机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
而岑叁则由于担心楚姒的状况,也就没有选择有所动作。
按照上善历槐之前的说法,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到达拘留所了,那么楚姒也该是时候醒了才是,然而岑叁小心翼翼的伸手推了她几下,却发现楚姒仍旧是一副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的模样,丝毫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槐叔。”岑叁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便将头探出窗外,左右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上善历槐的人影,只能提高音量大喊道,“槐叔!!!”
“怎么了怎么了?”
上善历槐不走寻常路,从车顶上钻下来半个脑袋,瞅着岑叁疑惑道。
岑叁指了指依旧没有动静的楚姒,忧心忡忡,“叔,说好的到了拘留所阿姒就会醒呢?”
上善历槐闻言,也是觉得有些奇怪,整个人“下沉”些许,捏着下巴仔细的查探了一番楚姒的状态,才拧身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司机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抬起右手,将手腕上的那块黑色手表暴露在俩人的视野中,除此之外,不闻不问,一动不动。
上善历槐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接着又伸手探了探楚姒的鼻息,然后便一脸不以为然的开口道:“这不还没到点的呢吗?你急个什么呀岑阿大,难道你叔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了?瓜娃子,出了才多久?翅膀这就已经硬了?赶紧下车,赶紧下车,先把她给弄进所里边再说,让我一个老人家一个劲的在这儿吹西北风算是个怎么回事……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老……”
“谁让你自己不把话说明白就急急忙忙的就跑出去来着……”
岑叁嘴上嘟嘟囔囔,但也没有在车上磨蹭,分分钟的就下了轿车,随手关上车门。
正当岑叁想着怎么才能安全的把楚姒弄进所里的时候,一转身,却看到仍在车上的上善历槐已经是将楚姒横着抱起,两人一同正穿门而出。
见到如此一幕的岑叁暗道不妙,连忙出声喝止,“槐叔,别!快把阿姒放……”
可惜,反应极快岑叁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的那个“下”字堪堪吐出半个音节的时候,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楚姒便已经是一个拧身,从上善历槐的怀中挣脱,单脚支地,双目未睁。
上善历槐保持着双手托抱的姿势,脸上惊讶之色正由内而外,就要浮于表面;岑叁见事情已经阻止不及,眼底焦急之色化作一抹不忍,一闪而过;就连一直好似木头人一般的司机老哥,此刻亦是不由得偏头侧目,视线默默投来。
这个瞬间,仿佛在这个世间停留了尤其久。
然后楚姒才在下一个瞬间,在在场三人以及所里四人目光注视下,旋身,摆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了一记令见者咬牙、闻者打颤的后旋上踢,让反应不及的上善历槐直接当场化作一抹黑色墨影,伴随着一声响彻方圆百米的惨叫声,冲天而起,直线升天……
直到这时,楚姒身上才有数缕明黄电光一闪而过。
车旁,仰头张嘴的岑叁艰难收回视线,双唇紧抿的看了眼保持着那个“朝天一字马”的姿势未变的楚姒,抬手擦了擦额角密密麻麻的冷汗,心里头难免的有些庆幸,
还好抱她的那个人不是他……
然而刚刚想到这里,岑叁便直觉的感觉到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只不过还没等他深想,本能的调动了全身灵力踢出一脚的楚姒便已经悠悠醒转。
双脚落地,歪头眨眼,有些可爱,“阿大,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刚说完,楚姒左右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便又是有些茫然道,“诶?我们怎么就回来了呀?”
………
东郊拘留所,
原所长办公室内,
上善历槐软绵绵的瘫靠在办公桌后面的沙发上,哎哟哎哟的呻吟个不停。
一旁,楚姒一边乖巧的陪着笑脸,一边还殷勤的帮他按捏着肩膀,十分卖力。
而岑叁和另外早就在所里待命的四人,则是或站或靠或坐或躺的分散在办公室内的各个地方,看起来十分松散,完全不像是“精英”该有的样子。
其中,那个曾经在管禾原的监室里出现过的、扎着半头脏辫的女人便赫然处于那四人之中。
除了她以外,其余三人,则分别是一个穿着洛丽塔衣裙、看起来年纪就不大的豆蔻少女,以及两个穿着同款浅棕色制式战斗服、留着同款齐脖短发、扎着头发的男女。
这一男一女两者之间的区别,可能就是男方的头发是扎在脑后偏头顶的位置,弄成一个揪揪样式,而女方的则是扎在了贴近后脖的地方,留作一撮短马尾;再有一个的话,大概就是男方两手空空,而女方则始终在身后背着一个与她同高的木方长盒了。
在这四人两组之中,除去那个Lolita少女是能级不明的特殊灵能者以外,其余三人可都是宿级的战斗编制人员,其中又以脏辫女的实力最强,战斗力与被公认为天才的楚姒也仅仅不过一线之差。
当然,这都是些纸面上结论。
真正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这两人的胜负可不好说。
上善历槐把众人聚集在这办公室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丝毫要说正事的意思,只是不停的在那哼哼唧唧的享受着楚姒难得的按摩服务。
看着这样的画面久了,难免就会有人觉得烦,林后月……也就是那个穿着战斗服、背着神秘长盒的女子,忍无可忍的质问了一句,“所以……副司首您大半夜的将我们召集起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观赏楚大小姐帮您按摩吗?”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的目光自然是齐齐朝上善历槐看了过去。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出声附和,但各自所想显然都大差不差。
“当然不是啊。”
上善历槐刚刚矢口否认完,却又立马面不改色的教训道,“不过就算只是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我现在可是在给你们关心领导、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们自己说说,领导这才刚到门口,就莫名奇妙的被歹人袭击,受了现在这~么重的伤,难道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失责嘛?”
听到上善历槐这样说,位于他身后的楚姒不由得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手上的力道也是跟着又卖力了几分。
但是林后月……应该说除了楚姒以外,其余几人早就已经看穿了聂九州的想法,只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下几分薄面,这才没有戳破而已。
因此,在听到上善历槐如此厚颜无耻的发言之后,林后月便不打算再忍,鄙夷的斜了他一眼,语气微嘲道,“是啊,伤得可真是够!重!的呢。”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林后月话完的档口,一直抱着只布偶鸭,安安静静的在沙发上的坐着离白歌却是跟着轻轻柔柔的冒出一句,“不对呀~副司首大人不是根本没受伤吗?”
众人闻言都惊了,目光刷刷看向满脸无辜的离白歌,脸上表情各异。
唯有岑叁抬手扶额,心道完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楚姒手上徒然动作一顿,惊讶道。“啊?!是真的吗,白白?”
离白歌给了楚姒一个大大的白眼,稚声道,“是呀,副司首大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受伤嘛。”
随着离白歌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便陷入了一片怪异的沉默之中。
上善历槐一头冷汗,若有似无。
众人不约而同的默默转头,向他投来一个个意味各不相同的眼神。
其中又以林后月的眼神最为幸灾乐祸,两只天蓝色的漂亮眸子,都快眯成了月牙状。
到了这会儿,就算楚姒再怎么迟钝,也是回过味来了,但是她却没有像岑叁想象中的那样大打出手,而是把双手轻轻的搭在上善历槐肩上,笑眯眯的问道,“槐叔呀……就没有什么要解释吗。”
上善历槐感受着双肩上那奇重无比的力道,那是一个胃里发酸,口中发苦,心知自己如果就这样坐以待毙的话,那么下场可能就不是再上天一次那么简单了,于是他赶紧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
“咳咳,那什么,戊戌啊,之前你不是跟我说管禾原那边出了些状况吗?没造成什么大问题吧?”
夜戊戌,也就是那个扎着半头脏辫的高挑女子,看着朝她不断使着眼色的岑叁和上善历槐,撇了撇嘴,但还是选择接过了话头,“恩,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听到管禾原那边出了问题,楚姒立马一把将上善历槐连人带椅扔去了一边,“啊?!那管禾原那小子没事吧?我可是跟他放出了话要保他没事的!”
夜戊戌耸了耸肩,道,“没事倒是没事,只不过事情有些奇怪罢了。”
“呼,人没事就行。”
听到没事两字,楚姒便马上松了口气,心中紧张来的快去的更快。
至于奇怪不奇怪什么的,她可懒得上心,就他们调查组的人来说,那个不奇怪?这怪人怪事见得多了,再怪也就都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楚姒不上心,但岑叁却是有些在意的,“怎么个奇怪法?”
夜戊戌看了岑叁一眼,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从裤腰上取下一个布袋,将里边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桌上。
一时间叮叮当当声响不绝耳,待到声响尽息,桌上已是多出了数十颗肉眼看去虽然满人杂质,但却仍旧会令人觉得十分奇异的珠子。
岑叁拿起其中指甲盖大小的一颗,稍微用力一捏,便直接被他捏成了碎屑,在指间簌簌而落,“这不是低级魂珠吗?跟管禾原有什么关系?”
夜戊戌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确实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这些垃圾魂珠,都是这两天从关他的牢房里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蜃灵身上收集来的而已。”
“两天?!这么多?”
“多吗?这不过是今天晚上才弄到一小部分,其余的我都放房间里了,两大箱子而已,不到一百斤。不过除了我这里的,就是后月他们收集了多少。”
夜戊戌说到这里,一直站在林后月身边没有说话的符三顾便适时开口道:“月姐和我这里也就弄了三十斤左右。”
岑叁眉头紧皱,心中念头一一浮现,又一一隐没:“你们收集到的也全都是低级魂珠吗?”
林后月撇撇嘴,道:“我们也想弄些金贵点的魂珠,奈何冒头的都只是一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低级鬼物,而且还都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会单纯的出现,并且滞留在管禾原的身边而已。”
“那可就奇怪了……”岑叁捏了鼻梁,觉得有些脑瓜疼,在这个季节,低级的鬼物应该不会这么大规模的出现在有人的地方才是,
“会不会是因为亲灵系血脉的关系?”
夜戊戌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摇头道,“这我们可就不清楚,我想你应该去问问那个有权限查看这方面资料的人才是。”
既然提到了权限这个字眼,那么岑叁自然而然的便朝着上善历槐看了过去,“槐叔……”
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挪到了门边的上善历槐感受到众人投注而来的目光,如同针芒在背,良久,才转过身来,叹气道,“好吧好吧,我会打个电话回去让他们查一下的,不过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得到回复。
反正这是急不来的,既然这样,那我想大家就先散了吧,今晚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件事等到明天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一番,就这样。”
说罢,上善历槐便一把拉开办公室大门,紧接着一个闪身窜出房间,转瞬间没了踪影。
“啊!二叔你!……”
反应过来的楚姒怪叫一声,便径直追了出去。
上善历槐和楚姒走后,留下来岑叁和众人又接着交流了一些眼下的状况,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各自散了。
然而就在众人回到房间刚睡下不久,睡在监室里管禾原,却是在这个鲜有人气的凌晨四点之际,突然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