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路上,便再也不曾有什么奇迹……或说意外发生,管禾原就这样被那个中年警员带着左扭右拐的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一扇大铁门的门前,跟里边带头盔的老大哥做了简单的交接之后,中年警员便立马拍拍屁股溜了。
再然后嘛,自然就是管禾原自动自觉的上交随身物品,体检,拍片,领取“来就送”大礼包。
也就是被褥、囚服、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
相信有经验的老哥看到这里便已经发现了,管禾原被判的刑,经过某人这短短时间的运作,其实已经不是拘留三天那么简单了,毕竟“来就送”大礼包,可不是每个进来的人都会送的。
那最起码,也得是一个月的刑罚以上……
当然这些,此时的管禾原自然是不知晓的。
被带着领了大礼包之后,管禾原便紧接着被人带去了一间只关了一个人的监室里,咣当一声锁了铁门之后,管禾原也就算是正式过上了吃“公家饭”的生活。
原本在管禾原的固有映像里,一般会被抓进来拘留的人,除了那些祸害社会的罪犯蟊贼以外,也就不外乎于各种有着反社会倾向的变态了。
而他这一遭进来实地一看,仅从表面的观感上来说的话,跟他想象中的场面还真没差多少,除了个别缩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家伙以外,其余的犯人一个个无不是眼神不善的凶煞模样。
不过好在与管禾原被关在同一监室的那人,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缩在角落里寡言少语的家伙。总体来说还算正常,体格看起来也就是一般成年人的模样,这让管禾原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本来管禾原已经打算好跟对方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小心点安稳的磨过这三天也就罢了,可惜事与愿违,这不,那个带他来的老大哥刚一锁门离开,管禾原的那位“室友”就踩着后脚跟转头与他搭话了。
“嘿,哥们,看你这样子是第一次进来?”
管禾原心念急转,强做镇静的转头侧身,正视那人,又借着“往床边坐下”的动作多打量了他几下,这才点了点头,道:
“嗯……”
瞅着管禾原眼里掩饰不住的戒备,那汉子轻笑一声,道:“嗨,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第八次进来而已。”
说到这,那汉子抬手扣了扣鼻子,又随手将鼻屎抹在床底下之后后,才接着道,“也不怕跟你说,虽然这里大多数家伙都是屡教不改、罪有应得的惯犯,但是仍有少数一部分人,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又或者干脆就是遭了无妄之灾,这才不得不进来受个几天委屈。
尽管只是初次见面,但相信兄弟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像我这样的老实人,虽然已经是第八次进来了,但是前七次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够猜到,那都是属于那种被殃及池鱼的缘故,倒是这一次,才真的是我自己一时冲动,才被那王八羔子靠关系给整了进来……
害……所以现在这个社会,有个当官的亲戚是多他奶奶的重要!要是我……”
说着,那人抬眼一瞥,眼看管禾原眼底的狐疑之色都快要挂在脸上了,这才立马刹住话口,转而改口道,
“嗨,行吧,我就这么一说,至于信不信就由兄弟你决定了……哎对了,说了这么多我都快忘了自我介绍了,你看我这人啊就这么自来熟,兄弟你别介意哈。”
说完,还故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一本正经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鄙人王必行,老王的王,必胜的必,很行的行,哥们你呢?”
管禾原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管禾原……”
“管什么玩意儿??”
王必行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连忙接道,
“咳,咳咳……那什么,管兄弟是吧,瞧你年龄也会太大,那我就厚脸皮的占你个便宜,自称一声老哥了。”
“身为一个过来人,老哥不怕跟你说,其实这里头情况,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就算是那些个真正的刺头,只要是进了这里的,那么都不会再说主动挑事啊什么的,毕竟咱们这里又不是监狱,你再牛皮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天天等着别人送饭?还不如都规规矩矩的,大家也都好按时出去,这些事情,只要是进来过两回的家伙都是门儿清的,所以老弟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有老哥我带着你,保准吧啦吧啦吧啦……”
管禾原看着伊然已经是一副侃大山架势的王必行,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干脆放弃先铺床的想法,双手托腮坐在床边,想着他既然这么能侃,那么干脆就先听他说完吧。反正就经验来说,这位老哥肯定是比自己丰富的,兴许这一顿听下来还真能有些什么额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呢。
就算没有,那也能权当听了一番趣闻。
…………
在管禾原初步在拘留所里被安顿下来之后,岑叁和楚姒也不出意料的,被他们的头儿给调了回去,例行接受战后评定及检查。
只不过因为管禾原这个“鱼饵”原因,两人要去汇报的地方倒是从拘夜司总部换成了在江采市这边的拘夜司分部。
对于这样的调整,两人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路上,
岑叁感受着周围路人种种诧异而又好奇的目光,难免跟着转头望了望身旁扎着个丸子头,上穿小马褂,下穿灯笼裤,脚踩平底布鞋,外边还套着件印有太极图案的无袖大衣的楚姒,略有些无奈道,
“我说,虽然我知道阿姒你穿着这一身衣服是因为修行的需要,但是这日常出行的时候,你能不能换一身正常点的衣服,不然别人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普通人了吗?”
楚姒闻言,立马斜眼瞪了多嘴的岑叁一眼,不满道,“怎么,岑阿大,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我只是……”
“哼!”
楚姒冷哼一声,左右瞥了眼四周围那些穿着清凉的女生,撇了撇嘴,再看向岑叁的眼神里,已是多了几丝鄙夷之色。
注意到了岑叁的眼神变化之后,岑叁才注意周围那些的女子穿着,不由得一拍脑门,这下好了,落在楚姒的眼里这肯定就是他的言下之意了。
果不其然,就在岑叁扶额长叹的时候,楚姒已经是两三步快走到他前边,转了个身,面朝着岑叁边倒退边说道,
“好你个岑阿大,偷看别人的大长腿不说,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是吧。”
“唉,阿姒你误会了……”
“你老实说,这个想法藏心里多久了?要是结果能让我满意的话,那么我就考虑考虑回到组里之后少打你一拳的事情,怎么样,这样很划算吧?”
楚姒的话,岑叁自然是不会信的。
而至于她那个莫须有的问题,岑叁想了想,觉得如果老老实实的回答“并没有想过”的话,可能他的下场会不太妙,所以干脆也就保持沉默,走快几步,越过了倒着走的楚姒,脚步匆匆,差点就要跑起来。
这一幕落到了楚姒的眼里,那她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岑叁心虚的表现了,故而她便小跑着追上前去,走在岑叁身旁,昂首晃脑,得意洋洋,
“哼,岑阿大,没想到啊没想到,得亏我最近多看了几本这方面的小人书,不然还发现不了你岑阿大既然也会和那些俗人一样,偷偷起色意,少年情思拦么得啊…么得拦……
回头我就跟岑伯说说,让他给你安排个小娇娘,嘿嘿嘿嘿……”
岑叁扯了扯嘴角,强忍着没去搭理身旁那个把自己脑补得傻笑个不停的楚阿姒。
至于她话里的告状一事,他相信楚姒是一定干得出来的,而且指不定还会夸大其词一番,直接说他岑叁看上了某个同龄女子;可尽管明知事情会如此,岑叁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期望他的那位老父亲对他能有些足够的理解了……
微风轻拂,略过两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的眉眼发梢,接着打旋儿而去,就很美好……
然而在这份美好之下,岑叁和楚姒当时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路过的某棵枝繁叶茂的重阳木的时候,一只始终停留在树梢上的乌鸦,一只通白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俩的身影。
直到他们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之后,这只白眼乌鸦才振翅离开,沿着岑叁和楚姒走过的路线,穿过街角巷道,最终停在管禾原所在的那间拘留所门前的树上,张嘴吐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灰色稠状物,那抹灰色落地之后,如水般迅速渗入地下,没了踪影。
差不多同一时刻,
某处楼宇天台,怀梦堂一把推开已经略带锈迹的天台铁门,过门而出,左右张望了一下之后,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两米左右的储水箱。
然后等他刚刚走到水箱前方停步,本该空无一人的天台,却在他身后传出了一道微嘲的声音,“没想到啊,堂堂怀梦堂,竟然也会有被人请君入瓮的一天,真是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可惜可惜。”
怀梦堂循声回头,确认了一眼来人之后,就没有再去理会,而是自顾自的开始绕着水塔转圈,一圈过后,却发现水箱上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东西,这才靠坐在水箱下,抬头看着那个刻意站在楼梯间顶板上的家伙问道,“褚柩,我让你老大放在这里的东西呢?”
被怀梦堂唤做褚柩的男人闻言耸了耸肩,摊手道,“那里面还有东西吗?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我收到的指令只是‘务必在三点前来到这里等人’而已,在没见到你之前,我可是连自己要等的是谁都不知道呢。”
“啧,算了。”怀梦堂摆摆手,也懒得去怀疑褚柩话里的真实性,直接下定论道:“等你老大来了再说吧。”
“啧,”眼看怀梦堂没有再追问的意思,褚柩撇了撇嘴,不满道,“你跟我老大约的是什么时候?先说好啊,我老大的记性可不怎么好,别到时候等了半天没来你怀梦堂就想着把气撒在我身上,我可是会还手的啊!”
“行了,放心吧,你还没资格让我动手,老实等着吧。”
怀梦堂这话说完,褚柩还真是立马闭上了嘴巴。
怀梦堂抬眼看他,他却假装看天看云看远方,就是不与其对视一眼。
被气笑了的怀梦堂冷笑一声道:“怎么?褚大爷你就这么喜欢让我仰着头看你?站这么高,也不怕把你这挖坟的摔死。”
“啦啦啦,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实蠢,幼稚。”
怀梦堂话音刚落,却见一只拳头大小、有着纯黑色眼瞳的乌鸦突兀出现在两人头顶,在天上盘旋一圈之后,才降落在怀梦堂与褚柩之间。
天台上的两人齐齐朝那乌鸦看去,却无一不被那两只漆黑的眸子吸引,所以视线都投入其中。
紧接着,在两人的眼底倒影里,便见那乌鸦纯黑的眼眸深处,忽有一粒极小的亮光出现,然后就像是由远及近一般,那点光亮逐渐由小而大,直至在乌鸦眼睛装不下,那白茫茫的眼眸里,才出现了一只手掌的影像。
“噢不……”
回过神来的褚柩瞧见这熟悉的一幕,抬手一拍脑门,赶紧背过身去,实在是不想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画面。
随着褚柩转身的动作,那只乌鸦眼里的手掌,竟是直接穿透它的眼睛,从里面直接伸了出来,将乌鸦的眼眶撑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等到那只手完整的从乌鸦的眼睛里钻出,撑在地上的时候,就又是出现了另一只手,扒在乌鸦的眼眶上,然后用力一撑,将一颗人头从中奋力挤出,暴露在空气中。
怀梦堂看着那个从乌鸦眼睛里钻出来的人头,有些无语的吐槽道,“这种登场方式,也真是够了……”
已经钻出了半个身体的那人闻言,没好气的斜了怀梦堂一眼,这才接着努力的将自己的下半身从乌鸦眼里弄出来,直到他的双脚得以重新站立在实地上之后,他才抖了抖身上衣袍,长出一口气道,
“呼……搞定,那就先谈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