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的家在M市的边缘地带,驾车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然后再步行半个多小时。
苏清繁不知道大先生的家是从什么时候存在的,连苏与长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爸爸出生时这房子就已经很古老了。
这地方空气很好,景色也很棒,大先生的房子如同人们对他的尊称一样,飘飘然一股书卷气,当真有一种“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别致感觉。
苏清繁小时候最喜欢在藏书阁里看书,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走进了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各种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此时正值春天,路两旁都是鲜花,风一吹,它们的春天也就到了。她看着她们在春风里摇摆,像看见十几年前的那些午后,她拿着毛笔昏昏欲睡的日子。
穿过了很多阁楼,拐过了很多走廊,藏书楼位于东南角,并不在正中心,此时她走过去,正在晨读的学生也都像她打着招呼
“师姐”怯生生的却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她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这也许是大先生新招的弟子。她突然意识到,大先生已经很老了,他的衣钵该有人来继承了,想到此,她便沉默了下来。
苏与长自然是不可能继承的,大先生有个奇特的规矩,传外不传内。
“清繁,快”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苏与长背着晨光站在藏书阁的二楼,阳光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他向她挥了挥手,脸上有着大大的笑容。
她看着他站在那处,站在晨光中,眉眼如初,依旧是唇红齿白,好一个俊俏的公子。
她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说,
“你在这等我”
苏行轻轻点了头,转身走到了门侧的亭子内,那里有书,以前的她会坐在那里看一整天,不知疲惫。
她走到了二楼,苏与长对她扬了扬下巴,然后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
“大先…”她走进屋内,出乎意料,齐须也在这里。
“师父”她弯了弯身。
“清繁来了,快过来,坐,刚做的绿豆糕,红豆酥,快尝尝”大先生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连忙招呼着她。
闻言她也不客气,盘腿坐在了软垫上,随手拿起一块糕点。
“恢复的怎么样了?”齐须看着她。
“很好”她塞了满口的糕点,开口说到。
齐须嫌弃的看着她,“能不能有点女孩的样子?”
“师父以前训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是女孩。”她一边顶嘴一边继续吃。
正在泡茶的苏远阳有些惊奇的抬头看着她,突然嘿嘿笑着。齐须倒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洛南界已经都和他说了。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在没有发生任何重大情感伤痛的情况下会性格突变,他只知道他还是苏清繁,从他进门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并没有变,她的信仰,她的坚定,这些从来都没有变过。
至于变的,恐怕是她更想要的一种面对世界的姿态,她在调整自己。世界接受不了高傲冷淡,锋芒毕露的她,那她便收敛。
“清繁啊,我刚让你哥买了个风筝,我们好久都没放了,今天天气不错,出去玩玩。”苏远阳站起来说到。他口中的哥哥自然是苏与长。
苏清繁并未马上答应,而是看了看齐须。
“去吧,我在这…”
“是问您去不去,不是问您让不让我去。”苏清繁打断了齐须的话。
齐须突然暴跳起来,“你…你…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是不是以为你还病着我就不敢打你了,我…我今天…”齐须语无伦次的在屋里到处找戒尺。
苏清繁看着他颤抖的胡须,朝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那天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他放了很久的风筝,吃过午饭,还带她种了她喜欢的花种和树苗。
她只记得大先生说的那句话。
“有的人自己就是一束光,不但照耀自己,也照耀他人,清繁,你一直都是那束光,你一直都很重要。”
傍晚的时候,他离开了藏书阁,苏远阳与齐须这对老友却下起了棋。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苏远阳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什么好说的”
齐须下了黑棋,沉默了一会“她都懂,她进来的那一刻,我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什么都不用说了,她什么都懂。”
“呦呦呦,看看你这高深莫测的样子,跟我显摆你们的默契呢,要知道,她跟我在一起玩的可开心了”苏远阳不高兴到。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她师父呢”齐须炸毛到。
“我也是”
“你不是,她都没有行拜师礼”
“我是我就是”
“你不是”
“是”
“不是”
……
苏清繁让苏行带着苏与长先走了,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在门前等着叶圣西。
夜晚的苏宅很美,到处都有亮着的灯光,不用害怕黑暗。
朦胧得灯光下有一种氤氲感油然而生,她望着不远处的书童正在夜读,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有这么好看?”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出现,她把头一转,看到了面前的叶圣西,她因为刚好,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此刻有些透支,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休息了一会。
他就站在离她两步的台阶上,挑眉看着她。
“有的,非常好看。”
闻言他的眉挑的更高了,叹了口气。
“唉”他转身就走。
“哎,你干嘛?”她坐直了身体喊到。
“哎呀,有的人不领情,我提前做完工作马不停蹄的赶来,某人却在那欣赏小书童。”他说话的间隙,脚步却没有停下,眼看他就要转弯下另一个阶梯了,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没法回去了,大先生肯定睡了,苏行也回去了,前面的山路这么黑,我怎么办?”
叶圣西照旧不理她,自顾自的下楼梯,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阶梯上。苏清繁站起来就要追上去,也许是坐久了突然起身的缘故,此刻腿有点抽疼,她一个皱眉,又坐了下去。
“叶圣西”她有点气恼的喊到。
然而并没有回答。
她就哭了起来,趴在腿上,一边哭一边骂到,“臭西西,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叶圣西从另一节阶梯处露出头,静静的看了一会,终是提步走了上去。
在她面前蹲下,弹了一下她的头“行了,别装了,逗你呢。”
也不知怎的,他发现她感情越来越脆弱了。
哪知道她抬起头看着他,眼角竟真的有泪珠。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皱了皱眉
“怎么真的哭啊,我又没有欺负你。”他无奈的用手擦去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