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尼克家出来一直到酒店,埃蒙的速度就像是一阵旋风一样,快得让人惊叹。凯瑟琳连精心准备的,让他留下来的借口都来不及说,就呆呆地看着他一脸愤怒,粗鲁地拉着安的手臂,拖着行李开车离去,最后只剩下她独自在门外气得跺脚。
流线型的跑车在街上狂奔着,窗外的景色直直地向后飞去,宛如流星划过天际。
安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窗外,依旧保持着沉默,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显得暗淡无光。埃蒙怒气未消地紧握着方向盘,由于用力过大,连指关节都显得有一点点泛白。车内寂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酒店的房间内。
从窗户朝外看去,霓虹灯的灯光犹如夜空中的星星,璀璨夺目。街上人来人往,显得热闹至极。如果是昨天,安看到这番景象,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想要加入那个喧闹的群体,去分享一下他们的好心情,可现在……
埃蒙一把将安从窗边拉了回来,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他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他不能忍受她的眼里没有他,更不能忍受她故意避开他,那会让他感到慌乱,感到疯狂。安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帘,直直地盯着地面。他又强势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她索性闭上眼睛,反抗地将头撇开。安的这个举动将埃蒙的怒气推向了顶点。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痛苦地朝她吼道:“我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不要不说话!你看着我呀!”
安依旧沉默,但内心的愤怒在翻腾。她悲伤地在心里重复着他的问题:是呀,他们究竟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她真希望回到那段不知何谓喜欢的时光里。
她想,他们现在需要冷静,需要独自好好地想想到底要怎么办,两个内心同样充满愤怒的人是交流不出结果的。面对这样的他,她真的好难过,好悲哀。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究竟他们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她回想不起来,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真怕他们再这么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会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想着,安拨开他的手臂,无声地向门口快步走去。
埃蒙没料到安会有这样的举动,看到她的手即将触到门锁,他猛地冲上前去,内心感到无比恐惧地抓住安的手腕,她就这么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吗?
安的手胡乱地挥舞着,想挣开埃蒙的钳制,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什么嘛!明明错的人不是她,他凭什么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他不是很讨厌她的吗?他不是还有那么要好的一个女孩子吗?他干吗还要来招惹她,干吗还要装出一副很紧张她的样子?
安的愤怒彻底爆发了。她使劲地想掰开埃蒙的手指,仿佛他手掌的温度会灼伤她细嫩的肌肤一样,让她急于将它甩开,但却怎么也不能如愿。气急之下,安冲动地张口,狠狠地咬住埃蒙的手背,将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全部转移到了这只厚大有力的手掌上,希望它的主人因为疼痛而将它撤离。她紧紧地咬着他的手,越咬越紧。时间就这样流逝,他非但没有松手的迹象,反而抓得更紧。鲜血的腥味由她的唇齿间向口腔内蔓延,有些血则随着她的嘴角滴落。
鲜血的腥味使安猛然惊醒,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急忙松开了口。她抬眼看向埃蒙,眼中有歉疚,有不解,有倔强,还有愤怒。
“为什么不放开手,你难道不知道痛吗?”安悲伤地说,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埃蒙深邃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黯然地说道:“比起这个,我的心更痛。”
望着她的泪水,埃蒙的心软了下来,原本的怒火也消了一半。从她看他的眼神中,他感觉到她真的不喜欢他。这个认知对他来说很残忍,很不好受。他是那么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她就这么讨厌他呢?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讨好她,放下了身份和自尊,目的就是希望能得到她的回应,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可是现在,他却感到绝望。他是否应该放手,放开这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埃蒙的目光停留在安那染着他的血的嘴唇上,他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脸,缓缓地低下头,吻掉了她唇上残余的鲜血。安感受到他的气息,全身一下子紧绷起来,轻轻地颤抖着,似乎一时不能消化掉这些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样。她感到迷惘,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眼中一会儿出现的是温柔宠溺,一会儿又是怒火燃烧。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多变的神色会在他的眼中出现?突然,她又想起了机场的那一幕,他那不耐烦的态度,恍然的神色,逃避的话语,以及凯瑟琳那轻蔑的眼神,骄傲的笑容……她的心好痛!她忍着痛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安……”埃蒙的眼里有一丝茫然。
“我想一个人待一下。”安冷漠地看着他说。
“你说什么?!”埃蒙一脸惊讶,好似没听清楚她所说的话一样。
“Leave me away!”安走向窗边,只留给埃蒙一个背影。
埃蒙不出声地盯着她的背影。
“你是说真的?”埃蒙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安看着窗外,沉默以对。他愤怒了,不用看他的表情她也知道。可是,她真的茫然了,埃蒙的陌生让她变得有些慌乱,她只好用冷漠来掩饰自己内心强烈的不安。
埃蒙的手紧握成拳,然后又松开,如此反反复复。他无法平息自己的怒火,抹去自己的悲凉,他甚至有些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听错了。她不会这么对他说的,这么决绝的话是不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就算是,也一定不是对他说的。但他还是害怕,怕她在沉默过后的回答。他不想听,也不敢听。就算她是一时赌气所说的气话,他也承受不起。
呵呵,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窝囊,这么没志气了?真是不可思议。或许,再高傲的人,只要真的爱了,就都会变得如此卑微吧。
埃蒙悲伤地看着安,那神情就连上帝看了都会为之难过。可是她却没有,因为她不愿看他。原本他还想对她再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想,她既然还在生气,那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弄不好还会引起她的反抗。她的性格他再明白不过了。
“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她转过头。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她呆呆地站在房间里感受着周围的寂静,没想到他真的会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她的话了?安的脸上露出了凄凉的笑容。他不是一直都喜欢跟她唱反调吗?还是他觉得跟无聊的自己在一起浪费了他那宝贵的时间?安自嘲地想。
安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心,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叛自己,那会让她心碎的!安揪着疼痛不已的胸口,蜷缩着身体躺到了床上,这是一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酒吧内,吵闹的音乐充斥着人的听觉神经,让人兴奋得停不下来。坐在吧台旁的两个风格迥异的男人吸引着众人的眼球,一个像南极的冰山,一个像赤道的阳光。一些大胆前卫的女人露出自认为最性感完美的媚态,不断上前搭讪,却都一一败下阵来。因为她们只要一触及其中一个人那冷厉的目光,就不由得哆嗦起来,对他的想法便顿时灰飞烟灭。
“喂,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来欣赏你喝闷酒的样子啊?”眼前的尼克一身闪亮的皮坎肩,黄色的头发被打理得竖了起来,他皱着剑眉对埃蒙说道。
“少啰唆,你喝你的就是了!”埃蒙低吼一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啧,真难得,我也能看到你买醉的一天。”尼克调侃他。
埃蒙瞪着他,示意他闭嘴,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可尼克偏偏就是天生不信邪,更何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埃蒙买醉的样子,他当然要好好地“关心”一下了,要不然别人见了可是会说他不够义气的。
“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可爱的小妻子?我可是期待着再见她一面的!”尼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今天是想死在这里吗?”埃蒙一脸冷酷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气怎么也遮掩不住。
看样子,尼克是踩到埃蒙的痛处了,同时他也找到了问题所在。
尼克突然端正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埃蒙,我真的搞不懂你,你到底有什么好怕好顾虑的。既然你喜欢她,那就明明白白地对她说啊,干吗搞得这么别扭,像个女孩子一样!你不说,我想她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你知道什么?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是不会了解的。”埃蒙不屑地说。
尼克蓦地睁大眼睛看着埃蒙。埃蒙居然说他不懂?!他怎么会不懂呢?他好歹也是个过来人。当他喜欢的女人告诉自己,她喜欢的是埃蒙而不是他时,那一阵子他受的打击可不小啊,可是想想也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弄得哥儿们之间不愉快。不过……算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再提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尼克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我!”埃蒙想起了安那双冷漠的眼睛,“我是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她就不能稍稍喜欢我一点呢?而且最糟糕的是,我今天对她发了火,甚至还有想要打她一顿的冲动。”他越说越觉得悲哀,眼睛里竟然噙着泪水,他想着自己对安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可是他受不了她不在乎他的样子。
“可是她也咬了你啊,而且咬得不轻。这样你们不就扯平了吗?”尼克看着埃蒙手上的伤口,看样子,他这个老婆的火气还真不小。不过他真的很好奇,他今天才见到了埃蒙一直心心念念的安,他知道埃蒙有多在乎安,既然这样,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埃蒙对安发这么大的火呢?而且安应该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才对。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觉得一片混乱,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埃蒙烦躁极了,使劲地揉着他那好看的亚麻色头发。
“以你们的结婚方式,我觉得你应该再对她认认真真地说一次你爱她,要看着她的眼睛说。”尼克提议道。
“可是,如果我被拒绝了呢?那我会更难过的。”说着,埃蒙又灌了一大口威士忌,“尼克,你说,我当初跟我父母一起想计谋,让安成为我的妻子,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我也不好说。”尼克笑着看着面前这个苦恼的男人,这确实是一个让人烦恼的问题。
“……”埃蒙半晌没有回应。尼克低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稀奇啊,千杯不醉的人居然也会有醉的一天。看样子,他是真的陷进去了,而且还陷得很深。
“埃蒙,起来,回去睡!”尼克使劲地摇着埃蒙。
唉!看样子,他今天晚上是要全权担负起照顾埃蒙的任务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安却夜不能寐。她迷惘地看着昏黄的灯光,思索着。忽然,她猛地坐了起来,神色冷静。随后,她快速地起身,收拾好自己所有的物品,然后在一张便条纸上写了些什么,便毅然取下那枚套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匆忙离去,提前结束了他们的意大利蜜月旅行。
她想,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喘口气,冷静一下。如果她在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位置的话,他会来找她的。
第二天,埃蒙使劲地揉着眩晕的脑袋回到酒店。他推开房门,半天回不了神。房间里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的物品,甚至连空气里也没有了属于她的气息。
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在做梦!他昨晚不是喝了很多酒吗?肯定是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而造成的错觉!埃蒙慌乱地走进房间,试图寻找安还在的证据。
他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张白得刺眼的纸,上面写着——“我走了”,那枚曾经套在她无名指上的,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钻戒正落寞地躺在旁边。他和它一样,被她狠心地抛下了。
泪水如泉涌一般从埃蒙眼中流出,他愤怒地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却不能平息他心头的怒火。看着那枚孤单的戒指,他紧紧地握住了它。
他一脸怒气地独自喃喃道:“安娜·提西利亚,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