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一座清幽的小院里,屋檐上的积雪时不时的掉落,与地面上的积雪碰撞,一声又一声,惊动了闺房里尚在睡梦中的白露。
白露面朝床里侧身而睡,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正自嘴角含笑,那笑容还未来得急充分绽放,转而秀眉微蹙,接着长舒一口气,表达着她的不满,边翻过身来边小声嘀咕道:“真是好梦易醒。”
她闭着眼无奈的撇了撇嘴,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本想接着睡,想将那没做完的美梦续上,可是那明亮的光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白露只好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心情就好了大半,出太阳了,持续一月有余的阴郁天气终于放晴了。
白露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掀起浅绿色的绣帐,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门窗穿过珠帘照进这淡雅的闺房,看着那明亮的光线,刚刚被打断美梦的不愉快彻底消散。
白露起身随意的披上披风,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外面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亮的有些刺眼,她本能的轻抬手臂,用衣袖遮住眼睛,待适应这亮光,才再次向外看去。
入眼,红砖黛瓦已不见真身,廊下石阶也被填平,白露倚窗而立,再次愁眉深锁,身居特殊建造的闺房内,竟不知昨夜飞花悄然入户,心中盘算着,积雪如此深厚,消融所需时日岂不是很长?岂不是还要有很长时间都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里?虽说总会有人陪着自己,可还是想与家人一起在厅里吃饭,至少可以在家中走动走动啊。
白露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关窗,关到一半时,一阵轻风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的吹过,带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白露停下关窗的动作,寻香看去,原来是窗外的梅花开了,白露呆楞片刻,随即欣喜的冲出门外,忘了寒冷,更是将那条禁令抛诸脑后。
梅花枝上的冰还未开化,洁白的像玉条,被冰包裹着的花骨朵更像是玉珠,白里透红,晶莹剔透,格外亮眼,饶是如此,却偏还有些花骨朵冲破冰的束缚,半含半露的开着,有的花萼中还含着点点白雪,美丽、清雅,以高冷的姿态傲然伫立与枝头。
白露兴奋的两眼放光,人生中第一次看见雪中梅花,激动的就差没跳起来,不由自主的说道:“晏希哥哥,梅花开了,原来雪中梅花是这样子的。”
长到十五岁,识字、读书也有十余年,读到关于雪中梅花的诗书不计其数,锦州更是有闻名的镜湖梅花林,弟弟妹妹都去看过了,唯独她,至今才第一次亲眼见到雪中梅花,哪怕只有一棵,也叫她激动不已。
更何况,这是他为她亲手栽种的啊,她的晏希哥哥。
五年前,她读到关于雪中梅花的诗,又听妹妹从梅花林回来后用那稚嫩的言语兴奋的描绘所见画面,她便对雪中梅花充满了好奇,同时又为自己永远无法亲眼看上一眼而感到深深的失落,怅然的说了句“好想看雪中梅花”,他听见了,第二天一早便提了一棵梅花树苗,进了小院二话不说就忙碌起来,自那之后,白露就日日期盼,年复一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期盼已久的雪中梅花如今就在眼前,只是看着,似乎有些辜负,白露终是好奇的伸出了手,当她那纤纤玉指触摸到枝头那丝冰凉时,一种清、孤、傲的感觉触动着她,随即说道:“玉条托玉珠,零星枝头露,偏爱一岁寒,懒惹群芳妒。”
“咔嚓”,正当白露陶醉其中时,一枝梅花因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而断裂,掉落在地上,白露蹲下将那梅花枝捡起来,如珠似宝的捧在手里,慢慢将梅花送到鼻前,闭着眼睛细细闻着,陶醉在这芳香之中。
“哎哟,我的二姑娘啊,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敢跑出来哟?寒气那么重,衣裳也不穿,着凉了可怎么办?”红姨端着一盆热水,还没踏进这小院就看见白露蹲在梅花树下,吓得三魂丢了两魄的喊道。
“红姨?”白露沉迷赏梅,忘乎所以,听得那一连串的惊呼,这才想起那条禁令,她看着红姨,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不等红姨走近,缩着脑袋匆匆溜回房里,回到房间还不忘将梅花小心翼翼的插进美人榻边桌上一个纯白色的瓷瓶里。
红姨三步并两步的紧跟在白露身后,进到房间后忙将热水放到桌上,像是外面有鬼似的快速关上门窗,边关边说道:“你一向都很乖巧,今儿怎么这般胡来呀?外面雪那么厚你也敢出去,还蹲在雪地里,是怎样精心养着的身子你都忘了,才好一点你就瞎折腾,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和你娘怎么办?”
“红姨,我一点儿也不冷,真的,您把我的披风做的那么厚,一点也不透风,而且我就出去了一小会儿。”白露心虚的说着。
“你看看,你看看,手都冻成什么样了,跟冰块儿似的,还说不冷。”
红姨又气又心疼的说着,忙将白露拉到床边塞到被窝里,嘴里还不停的说道:“雪后的天最是寒冷,别说出门,就是窗户都不能随便开,你怎么敢出去蹲在那冰天雪地里?这要是叫你娘看见,非得吓着,又该是担心的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了。”
原本就心虚的白露听见红姨提到娘亲,想到娘亲不厌其烦的叮嘱,想起她那眼眶发红、泪眼婆娑的样子,白露忙央求道:“红姨,千万别告诉我娘,求您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就算我不说,只要我一熬驱寒汤,你娘就一定会知道,想瞒也瞒不住啊。”红姨一边说着一边往炭炉里添新炭。
“啊?驱寒汤?不用了吧?”一听驱寒汤,白露就头皮发麻,那个味,苦、涩、咸、甜、酸,简直不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难以下咽,这十几年来一直老老实实的听话,很大一部原因就是因为那特制的驱寒汤,实在是太难喝了,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了,可是味道深深的刻在心里,只是想想都觉得难以下咽。
“那怎么行,不喝驱寒汤,万一你又病了可不得了。”红姨添完炭火,接着拿起昨晚放在角台上的衣裳。
“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这两年我不是一次都没生过病吗,甚至比哥哥弟弟和妹妹身体都要好了,而且我刚才也就只出去了一小会儿,不会有事的,红姨,那个药,就别熬了吧,啊?红姨,求求您了。”白露用真诚又可怜的眼神看着红姨恳求道。
“露儿啊,不是红姨啰嗦,你自打出世身子就弱,多少次病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看造化,我和你娘是怎样费尽心思,没日没夜的守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把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这十几年里,你娘为了你流了多少眼泪?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娘想想,你要是再有个好歹,你娘怎么办?”红姨越说越心疼,既心疼柳月柔,也心疼白露,小小年纪,就遭了多少罪。
白露见红姨急了,忙撒起娇来,水红的小嘴嘟得老高,央求道:“红姨,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真的,我发誓。”说着就要举手起誓。
“哎,你啊你,打不得,骂不得,好吧,只要你不再犯,这次我就不告诉你娘也不熬驱寒汤了。”红姨看白露那委屈可怜的模样,心都化了,哪还会真让她起誓,再加上这两年白露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也就假装勉为其难的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