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下聘前一天,周家和他们本家的亲戚承着白霖租了马车来到了方家,方父虽然与外界隔绝多年,但招待起客人却一点也不含糊,方直与周父都是手艺人,虽然一个是木匠,一个编竹编,但都是做的人们家中常用的必不可少的东西,聊起来很是投契,二人相见恨晚,还说好要一起在锦州开家具铺子。
方竹吟端茶倒水,待客周到,客房也安排的很妥当,被夸落落大方,可是这赞扬声后面,只有方竹吟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紧张,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见这么多人,还是陌生人到自己家来,还要住在自己家里,要知道,她可是做了一晚上的心里准备,整晚都在告诉自己别紧张,没什么难的,可以做到的,一定不能给爹爹和白家丢脸。
白家也有客人陆续到访,就没有来方家,所以一切都得靠方竹吟自己,也算是一次锻炼。她一夜都睡不踏实,早早的就起来备好了中午的菜,这会儿正有条不紊的在厨房忙碌着,齐菊想要帮忙也被她拦在门外道:“明天一天都得靠干娘和嫂嫂们,干娘和嫂嫂们今天就安心歇息吧,这儿我一个人可以了。”
“那好,那我就等着尝尝吟吟的手艺。”齐菊不再客气,回厅里安心等饭吃。
一阵忙碌,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夸赞。饭后大人们都没休息就开始忙碌起来。
男人们跟着白霖请来的邻居出去借桌椅,白霖已经提前挨家拜访过邻居们,所以都很热情的帮着忙。女人们买菜,一蓝一蓝的往厨房运,可能是家中已经很久都没办喜事,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方直父女二什么也插不上手,在周家众人的操持下,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腊月初六,吉。
天还未亮,白家院里就亮起了灯火,柳月柔和红姨在厨房准备着包子馒头和桂圆粥,还有各色糕点,炒几个小菜,待天色大亮时,族中亲戚们陆陆续续到来,用过早饭后,饮几杯茶稍作休息,吉时一到,族中白霖平辈的兄弟们抬着聘礼,在鞭炮的响声中出了门。
白家与方家离得近,按规矩需要绕主街走一圈,白羽博夫妇喜上眉梢走在最前头,紧跟在后的是打扮喜庆的媒婆,白霖身穿青蓝锦袍,意气风发的走在后面,紧随其后的是白霖的同族兄弟,或二人抬一件,或一人怀中抱着,又或手中提着,一共大大小小三十二抬聘礼,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最前面两人提在手里的红木笼中的两对彩羽稚鸡,族中其他男长辈在后面督阵,街道两边不断涌来看热闹的人,都是相熟之人,一路上大家纷纷对白羽博夫妇说着恭喜,白羽博拱手道谢,喜笑颜开。
红姨和白家同族的婶婶伯母嫂子弟媳等一众妇人见队伍消失在街角,这才回到家中,其中几个妇人与红姨一道忙着做午饭,白露在厅中招待着一众亲戚,众人喜欢听她弹琴,她便搬来古琴,奏上一曲《蝶恋花》,刚好衬托今日之喜庆。
方家也是天未亮就点起了灯火,一大清早,年轻的男人们就在院子里杀鸡砍柴,女人们在厨房煮鱼焖肉,听见白家的鞭炮声后,有好几个人守在了院门口,抬聘礼的队伍到了门前,媒人递上的礼单,方家主礼人接过礼单,点燃鞭炮,将大家请进门去,一行人浩浩荡荡涌进了方家,将整个方家填的满满的,人们互相道喜,饮茶谈笑,好不热闹。
方竹吟不能露面,这是规矩,所以她在房中陪着干娘的几个孙子玩耍,白雪和白霏到了之后,在厅里与长辈们见礼后也进了卧房陪方竹吟,白雪和白霏的到来让原本有些拘谨的三个孩子一下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卧房就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厨房里热气腾腾,妇人们边做饭边聊天,一妇人送完茶水从前厅回来道:“这吟吟姑娘可真是有福气,白家公子对她可真是上心,亲自找来两对彩羽稚鸡做头礼,从前只是听过,想像不出是什么样子,今天见了,可真是好看啊。”
在灶台底下烧火的妇人说道:“可不是,看那聘礼,可足有三十二抬啊,虽说在锦州最多的有六十四抬,可那都是大户人家聘娶大家闺秀的规格,白家虽说是书香门弟,可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为一个久居深山的姑娘拿出三十二抬聘礼,可见他们有多看重视方姑娘。”
送茶水的妇人又道:“婆婆也好啊,为了让她风光出嫁,专门张罗让她认亲,还等了她三年让她安心守孝,真是天老爷发恩情呀。”
一旁切菜的妇人道:“没准你还真说对了,说不定人家方姑娘就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换来这辈子天老爷赐福。”
烧火妇人道:“不过说真的,这方姑娘姑娘长相其实挺不错的,一个人能张罗两桌子饭菜,还有女红,我可看了嫁衣,那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好了好了,上菜吧,客人们该饿了。”炒菜的妇人打断几人道。
要说这些妇人除了闲话家长里短,最历害的就是做菜了,一盘一盘的,色香味堪比酒楼,端上桌谁人不夸一个“好”字,席上推杯换盏,笑语不断,宾主尽欢。
下午,客人们走后,方竹吟才出来,本来她想收拾碗筷的,可是齐菊不让,叫她带孩子们玩就好,自己带着两个儿媳妇去收拾。方直和周父喝了不少酒,被扶着回房休息去了,周家几个壮年将桌椅送还,同时带上喜纸包着的喜饼做为谢礼。
方竹吟无事,就带着孩子们看那两对彩羽稚鸡,在卧房的时候方竹吟就听说聘礼中有两对彩羽稚鸡是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听白霏说聘礼进门后,客人们可是围着它们看了好久,皆说开了眼界,纷纷称赞。
以前她听白霖说过,他以前采药的时候在锦州北面的一座山里见过雉鸡,说那雉鸡比普通的鸡瘦小,尾巴却长很多,身上有七种颜色的羽毛,极为美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飞禽,她没想到,白霖会去将它们抓来,听白雪说白霖半年前就经常去那山里找寻,找了三个多月,终于找到了它们的巢穴,在巢穴旁守了三天两夜才抓到的,可谓是费尽心思。
周家人收拾好后准备告辞,方直和方竹吟却执意挽留,说要好好感谢他们,盛情难却,周家人只好多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才离去,三辆马车上都放有方竹吟将分成多份的礼品,另外还给孩子们准备了几罐蜜饯。
家中宾客尽退,父女俩这才有时间整理聘礼,丝滑的绸缎,美味珍馐,还有必不可少的金银首饰等等,其中他们最喜欢的还是那两对雉鸡,实在是太好看了,方直看着笑的合不笼嘴,他说要做比人他还高的笼子,将整个后院都罩起来,他还要在笼子里种些植物,笼子外面还要有棵大树。
想到就要动手,拄着拐杖就出去雇了辆牛车,方竹吟陪着他去山里砍了一整车的竹子回来,第二天一早就把雉鸡搬到庭院摆在自己面前,非要看着雉鸡编,说这样编的更起劲,他还一边编着一边哼着小曲,说为了养活雉鸡,笼子编好后他要努力编些其他东西拿去卖才行。
方竹吟已经很久没看见爹爹那样开心了,之前还有一点点的顾虑现在彻底没了,这下才真正安心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