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吟每天上午做饭收拾家里,下午就待在白家,本来她想帮柳月柔她们一起做衣裳,柳月柔不让,她说:“我现在手还很灵,眼还很亮,一辈子还长着呢,你要做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呀,就趁我还能做,好好歇歇吧,等将来我手不利索眼不清明的时候,你想不做都不行,你就跟露儿一块读读书吧,要是想学弹琴,也可以叫露儿教你。”
白露自是乐意,拉着方竹吟就问道:“吟姐姐想学什么?弹琴的话我去般来。”
方竹吟忙拉住白露讪笑道:“不不不,露儿,我还是读书吧,多认些字好些,读书明理嘛。”方竹吟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她知道在外人眼里,自己是配不上白霖的,要是能多读些书,至少能离白霖近一些再近一些。
腊月十五,柳月柔要去孤山寺,方竹吟主动说陪她一起去,柳月柔当然乐意,二人提着香烛供品就出了门。
红姨打扫完家里,看今天的日头格外的好,就想着被子给洗了,被子厚重,拧起来特别费力,正吃力拧着的时候,正好许晏希来了,红姨一看来帮手了,忙喊道:“晏希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拧一下被子。”
“好咧,红姨,您握紧那头别动,我力气大我来拧。”许晏希扎起衣摆撸起袖子就拧了起来,直到所有衣裳被子都晒好。
“辛苦你了,去看露儿吧,她一个人肯定无聊着呢。”
“好,红姨,那我去了,要是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去喊我一声。”
“嗯,去吧。”
白露闲来无事,在房中看了会儿书,眼睛乏了就弹奏一曲,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又到院里看着梅花发呆。
白露身穿月白色绣有黄色菖蒲的衣裳,披着嫩绿色的长斗篷,一头黑亮顺滑的头发用白色发带随意绾着,额前发薄而整齐,眉不描自成柳叶,姣好的面容未施粉黛依旧似桃花,她微微仰头,闻着花香,看着天空,是那样恬静美好,清雅淡泊。
许晏希不忍打破那美好的样子,便静静的站在廊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刻进心里。看得久了竟生出一种淡淡的错觉,觉得树下被偶尔凋落的花瓣包围的人儿下一刻就会抛却凡尘随风飞上九天宫阙,他莫名的慌了一下,又怕惊着白露,只轻声喊道:“露儿。”
“晏希哥哥,你来啦。”白露回眸一笑道。
“你出来多久了,冷不冷?”许晏希关怀的问道。
“我刚出来一会儿,不冷,你看,我拿着手炉呢。”白露双手捧着手炉给许晏希看,乖巧的样子,甜甜的笑容,叫人看了心窝里都暖,她接着说道:“晏希哥哥,你快来看啊,从这里往上看,天空之蓝,花瓣之红,经日光照耀,花瓣像是会发光一样。”白露高兴的分享着她的新发现。
“嗯,一片花瓣一片云,的确美妙。”许晏希站在白露身旁,陪白露一起看着,不一会儿说道:“露儿,今天天气不错,等用过午饭,中午最暖和的时候我求师母答应让我们出去走走。”
“真的,那太好了,对了,你今天又不用去书院啊?”白露问道。
“师父说从今天开始往后我都不用去书院听课了,他给了我几本书,叫我自己读,有问题再请教他,然后每天写两篇文章交给他就行了。”许晏希轻描淡写的说道。
“两篇文章?还每天?爹爹真是严苛。”白露嘟嘴道。
“你放心吧,我准备科举都准备三年了,一天两篇文章还是能写出来的,再说,师父都是为了我好,正好以后我每天晚上在家读书,白天都可以在你这儿写文章了,写完了还有你能帮我校对,还能每天都吃到师娘做的菜,其乐无穷也。”
“我看你呀,就是嘴馋了,来写文章都是借口。”
“谁叫师娘厨艺了得呢。”
“好了,那我替你研磨,你快些写吧,两篇文章写起来不容易,写不好可是要挨爹爹训斥的。”白露拉着许晏希快步回到房中,挽袖子就开始研磨。
“我看你不是怕师父训我,你是怕我写不完不能带你出去玩吧。”许晏希看穿一切的说着,将纸铺展开来。
“总之你快点写嘛。”
“好好好,我马上写。”许晏希提笔,文章早已在心中,只见他落笔如龙蛇,从容不迫。
白露坐在一旁,手托着下巴看着许晏希,她最是喜欢看许晏希这胸有成竹的样子,骨子里透着沉着与睿智,叫人格外踏实、安心。
过了一个时辰,两篇文章顺利完成,许晏希抬头时,发现白露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宠溺的笑着,轻轻的将落在她脸上的头发拔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他甚至想到成婚后,她就能一直这样守在自己身边,岁月静好。
午后,征得柳月柔的同意,许晏希陪白露出了门,他们随意的在街上走着,看看街上人来人往,听听叫卖吆喝的声音,看着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受着过年热闹的气氛。
他们一路走到幽湖边,站在幽湖桥上,看败柳漂枝,看残荷萧索,看河上偶尔划过的小船,钓叟独座小舟停在湖中央,看日光下的湖面水光潋滟,做为锦州人,第一次看到冬天的幽湖,白露觉得是那么新鲜,高兴的像个孩子,不,她就是个孩子啊。
“有那么好看吗?”许晏希问道。
“嗯,好看。”
“扑通”
身后突然一声巨响,许晏希和白露回头却什么也看见,他们来到桥的另一边,只看见水面起了一大片波浪,却不知这波浪因何而起。
“有人跳湖了,有人跳湖了。”这时有人从桥头边跑边喊,然后周围的人纷纷往桥上赶来。
许晏希和白露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相对,白露知道许晏希在想什么,她说道:“我在这儿等你,你小心一点。”
为方便划水,许晏希快速脱下衣服,只穿个里衣就跳了下去,然后又有两个壮汉同样脱了外衣一块跟着跳了下去。不远处正在钓鱼的老叟也努力的将小舟划向桥下。
白露抱着衣服,一脸担忧的看着湖面,眼都不敢眨一下,过了一会儿,两壮汉托起跳湖的人,钓叟大声喊着“快上来”,两个壮汉托着人往小舟边游去,没看见许晏希,白露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但很快,许晏希也浮出水面,白露这才放心,她抱着衣裳跑下桥来到岸边等着,路人也将那两个壮汉的衣裳从地上拿起来冲向岸边。
上了岸,岸边的人从许晏希三人手里接过跳湖的人,其中一个使劲按压那人的腹部。
白露帮冻得直哆嗦的许晏希穿着衣裳,满脸担忧。
“儿啊,儿啊······”一个妇人跟着一个小伙边喊边朝这边跑来,后面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快步走着。
“儿啊,你别吓娘,你快醒醒,娘错了,娘不该逼你啊,呜呜······”那妇人挤进人群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跪倒在地,不停的哭喊着。
“我的孙儿呢?我的孙儿啊。”老妇人颤颤巍巍的往前挤着,看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孙子,她一下子瘫软在地。
中年男人蹲下,颤抖的手伸到他儿子的鼻下,吓得面色苍白,然后跌坐在地,目光呆滞,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不停的说着:“没气了,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