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转了一圈,白露想再去府衙看看,一天过去了,想必名册也该登记完了,与其满大街瞎晃悠,不如先查查名册看看爹娘是否在此,便和白玉朝着府衙方向走去,快到府衙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还没看清来人,马儿呼啸一声就从眼前划过,溅起无数泥点。
街上有的人因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有的人吓的扔掉了手中的东西,惹的人们声声抱怨,其中白露附近一个壮汉骂的最大声,道:“赶着去投胎啊。”原因是他的妻儿险被马蹄踢到,孩子都给吓哭了。
突然那马掉过头来,直冲白露这边而来,人们又是一阵纷乱,躲到街道两边。
马儿在白露前面停了下来,马屁股正对着白露,白露护着白玉往后退了一步,也只有一步的空间,那马尾巴一摇一摆的,直往白露脸上甩,白露往侧面躲开,想挤出这个是非之地,只是人太多,她举步维艰。
白露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只知道他很生气,周围静若寒蝉,想看热闹的人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马头前,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本来蹲在地上哄着孩子,那马调转马头回来时,壮汉起身,警觉的将妻儿护在身后,身子直往后退,只是后面都是人,退无可退。
“是谁?”
那人阴狠的问道。
这一问,把那壮汉给震慑住了,看着马背上的人那双高高在上阴鸷的眼睛和那人手中紧握的鞭子,再强壮的硬汉此时也成了缩头乌龟,倒不是他怂,只是一来怕祸及妻儿,二来怕吓到孩子,所以他心虚的低着头,以为只要"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
马背上的人一语不发,眼睛扫视着眼前的人,"是哪一个?给我站出来,给爷磕几个头,爷说不定一高兴就放你一马。"
他这话,谁信啊,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早就暴露他的心思,扮狐狸,没有用。
还没等他找到人,五六个家丁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其中一人问马背上的人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马背上的人沉着声音道:“这里有个不知死活的人说了不知死活的话,分明就是从这边传来的声音。”
说着马鞭一指道:“就是他,把他给我抓起来。”
那壮护住妻儿问道:"你凭什么抓我?你当街骑马险些伤人,我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
壮汉的气势还真把那群想来抓他的人给吓的止了步。
马背上的人冷笑道:“呵,骂我怎么了?还想打我,有种啊,我让你骂。”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鞭子狠狠抽了下去,周围人吓的纷纷逃窜。
那壮汉在鞭子挥舞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起右手遮挡,手臂上瞬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我让你打。”
接着又是一鞭子重重的落下,这回壮汉转身用后背来承受这一鞭子。
三鞭。
四鞭。
直到那壮汉后背落满鞭痕,血肉模糊,残忍至极。
白露胆子小,见不得那血肉模糊的样子,所以从第一鞭子落下时,她就捂住了白玉的眼睛,自己也闭着眼睛扭过头去。
听着那鞭打的声音,白露心道:“一直以为说书的说的故事都是夸大其词,看来,诚不欺我啊,原来真有这样横行霸道的人。”
过了一会儿,马背上的人打累了,也泄了气,骑着马扬长而去,几个家丁也跟着离开了。
街上慢慢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那壮汉倒地不起,他的妻儿都吓坏了,哭声不止,也不知道请大夫赶紧医治。
周围的人很多,很多,却没有一个上前帮他们一把,白露看不下去,上前蹲下,查看那人还有没有气。
“还好,还活着,大嫂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想办法救救大哥呀。”
大嫂子惊恐无措的说道:“救,救,对,救命啊,救救我们吧,呜……”
白露见这大嫂子已经完全没了章法,便朝周围看热闹的人喊了一声道:“不知有哪位大哥好心,帮忙把人抬到医馆去。”
见弱小如白露这样还知道助人,倒是叫一些还有良心的人惭愧,应声道:“我来吧。”
“还有我。”
“算我一个。”
一下子出来三个人,把那壮汉给抬到了医馆。
大夫看着趴在案上,露出血淋淋的后背的壮汉时,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拿来十灰散替人止血,边撒边问道:“谁干的?怎么打成这样?”
之前那群围观群众一路跟到了医馆,此时正堵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
“还能有谁,永州小霸王呗。”
“除了小霸王,还有谁会这么残忍。”
“真是可怜,看样子是锦州来的,不知道我们永州小霸王最爱当街纵马,心狠手辣。”
“嘘,小声点儿,要是被他听见了,下一个躺那儿的人就是你了。”
白露听了个大概,心有余悸,看样子日后得千万个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冲撞到了那个“小霸王”,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夫上完药,见他们是逃难至此的灾民,医者仁心,便收留了这一家三口,叫他们住在医馆内堂直到伤好了再走。
年轻妇人感恩戴德,带着儿子扑通跪地,连磕响头。
白露离开医馆,叹世间,有小霸王那样的恶人,也有医馆大夫这样的善人,她祈祷,永远不要遇到恶人,总是遇到善人。
“这样的人惹不起,能躲就躲,最好是一点影子都不要出现在他的年前,与他保持方圆五里地的距离,否则指不定他们怎么突然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一通。”这是说书先生说的原话,白露又说给了白玉听。
“嗯,知道了,姐姐,那我们现在还去府衙吗?”
白露看了看将暗的天色道:“不去了,我们还是快些找今晚落脚的地方吧。”
突然迎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白露认出那匹马,也认出那身衣裳,正是方才那位“永州小霸王”。
白露拉着白玉一个转身闪到一旁,小心脏吓的怦怦跳,她拍着胸口深深的呼吸道:“好险,差点就撞上了。”
白玉说道:“那些人真没说错,真像个疯子一样。”
白露忙把食指抵在嘴边道:“嘘,我们快走吧,这里也不安全,太吓人了。”
遵循“与好作恶之人保持至少五里地的距离”的原则,白露和白玉快速逃离这是非之地,钻进了一条小街道,左拐右拐消失在人群中。
白露和白玉离开不到片刻,那小霸王就又调转马头回到了这个路口,他骑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吓的周围的人能躲就躲,能跑就跑,生怕被小霸王盯上了。
“他这是又发的什么疯?”
“谁知道,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又是哪个倒霉蛋惹到他了。”
“哎,自从难民进城,这厮就像中邪了一样,原本只是上午在主街遛一圈,现在倒好,到处跑。”
“我看我们还是快回家吧,这疯子一会儿别找不到人乱抓人。”
“对对对,快回家吧。”
小霸王一走,人们就又议论纷纷,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害怕了,跟着一哄而散。
周围的难民经过这一天,也对这个小霸王有所耳闻,所以小霸王所到之处,他们是能逃就逃,没能逃掉的,就贴着墙根慢慢走,生怕那吃人的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岂有此理,难道是我眼花了?”小霸王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他要找的,一边怀疑,一边又否定道:“不可能,我不可能眼花,一定走去了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