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花,心中的人,白露看的投入,想的投入,笑的甜蜜,连窗户几时被推开都不知道,也没发现一个团团的小人儿正趴在窗口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听见一个稚嫩清亮的声音喊道:“白霏,你耍赖,我还没动你就先跑了,这次不算,我没输。”
白露回头笑道:“霏儿,你们今天不用去书院吗?”
“积雪太厚,把书院屋檐压塌了,屋顶还漏水,今天要修整,我们就回来了。”白霏说着趁白雪快要靠近时抢先一步进到房中。
“姐姐,陪我练笛子吧,‘天山雪’的节奏我还掌握的不是很好。”
《天山雪》是当朝宫庭琴师祝衍去年游历天山时所作之曲,是其众多曲子中最为壮阔最为荡气回肠的曲子,也是传播最快最广的曲子。
“哼,下次再也不和你比谁跑的快了。”白雪气鼓鼓的从白霏身边走过,还故意撞了白霏一下,奈何她那小身板没任何力度,白霏那敦实的身体纹丝不动。
二人比赛看谁跑的快,说好了,白雪先到的话就要姐姐陪自己画画,白霏先到那就陪白霏练曲,白雪本来心里有小九九,已经想好要在转弯时把常年放在那里的大扫帚拉倒,谁知道这个小胖墩那么灵活,直接跳了过来,最后还是冲到了她前面,本以为赢定了的白雪可不得生气嘛。
白露笑呵呵的看着灵动可爱的妹妹,拉着看上去憨憨的弟弟进了房间。
“好,你先去把手烤暖和些,等我把琴搬来,”白露对白霏说完又转身对白雪说道:“雪儿,那个红色罐子里有新买的蜜饯,是晏希哥哥昨天傍晚送来的。”
白雪瞬间变脸,乐呵呵的跑去装了一碟蜜饯放到书桌上,自顾自的一边吃一边研磨。
白露搬出杉木琴,小心的摆放好后又将每一根琴弦都轻轻勾一遍,侧耳细听,白霏在一旁站得笔直,不敢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放轻了,就怕打扰姐姐试琴音。
几日不弹,琴弦声音依然清透,白露确定不需要调整才端坐在琴前,转头对已经准备好的白霏说道:“别紧张,气息稳一点,跟着我的节奏慢慢来,开始吧。”
白霏深深的吸了口气,随着白露抹、挑、勾、摘等手势,琴音慢起,琴弦上如有娟娟细流缓缓而来,白霏准确的跟上,笛声悠扬,让人有身处千古深林之感,叫人听了心旷神怡。
琴音低回,笛声明亮,这并不是乐器合奏的好选择,可是用来陪练却是不错的选择,琴声不会盖过笛声,加上白露不错的琴艺循循善诱,白霏很容易上道,两人多年来磨合的默契使得乐曲更加饱满、清脆空灵,随着曲调的变化,听者又犹如站在一潭碧玉般的泉水边看那瀑布自山顶倾泻而下,内心充满悠闲自在的美妙之感,研磨的白雪也停了下来专心听曲。
乐声穿透房间,飘出小院,连后巷临街的酒楼都能听见,原本相互交谈的茶客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随着乐声进入一个美丽和诣、意境清幽的世界,特别是配上眼前的雪景时,仿佛能看见那雄奇壮丽、苍茫辽阔的雪山,是那么干净、圣洁,使人内心无比平静。
曲终,人静,只有几个孩童们在街角唱道:“白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不出门,百鸟朝凤为听琴,容颜赛过天外人。”
当人们还在回味刚刚的乐声时,一个容貌俊朗的青袍少年出现在白露的窗前。
“晏希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白露一抬头就看见许晏希,虽然天天见面,可白露依旧惊喜。
“你们刚开始的时候来的,怕打扰到你们,就没敢出声。”许晏希这才进屋,看着白露,满眼的爱意。
是啊,这两年身体好转的白露逐渐长开,不再干瘦的她面色红润,出落的愈发美丽,又梳着婉约飘逸的发式,那样绝美的她专心弹琴的样子,真真像是天上的仙子流落人间,许晏希只有呆呆欣赏,哪里舍得打扰,哪里挪的开眼。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你们书院也要修整?我爹呢?”看到许晏希,白露自是高兴的。
再有两个月,许晏希就要去金安科考,为了备考,他每日要读的书、要写的文章都是平常的好几倍,每天只有从书院回家时挤出点时间来看看白露,每天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回家,今天这才晌午他就来了,白露不免疑惑。
“是啊,昨夜的大雪压塌了好些老旧的房子,虽然我们书院没事,不过夫子先生们还是有些担心,就放我们回家,说书院要好好检查一下,师父去书院盯着去了,也准我一天假,要我休息休息,正好来检查一下你们家。”
“检查我家?”白露倒了杯水递给许晏希。
“嗯,我爹担心再有意外,正派人全城挨家挨户排查呢,我也跟着走了一早上,衙役大哥们这会儿正在前厅后院检查呢。”
“哦,那你是一会儿就走吗?”
“我现在不走,好长时间没吃师母做的饭了,有些想念,今天准备吃了午饭再走,下午再去帮我爹,顺便给你哥带饭去。”
“给我哥带饭?我哥不是在医馆吃饭吗?”
“房屋倒塌,有不少人受了伤,你哥这会儿正在现场救治伤患呢。”
“还有人受伤,这么严重啊?”
“据说这场暴雪十年难得一见,下了整整一夜,午夜时分也是出奇的冷,万幸那些房屋昨晚没倒,不然受伤的人会更多。”
“我在这屋子里,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你没感觉正常,有那四个大角炉,只要炭火不停,你这里根本感知不到外面的温度。”许晏希看着角落里特殊的台子说道。
白露看向角台,她天生体弱,为了养活她,一家人想尽一切办法,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能做的都做了,比如非常重要的住房。
首先与一般房子不同的是屋顶有两层,一层瓦,一层木板平铺,夏天隔热,冬天保暖;其次是地面,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石板,第二层是竹板,目地是防潮,第三屋才是木板,每一层中间都隔有一寸的距离。
而这卧房的精髓就在每个墙角的泥台,那是白露的父亲白羽博苦思冥想想出来的。
取暖离不开火,自然得从“火”上下功夫,正常情况下就是在屋里放炭火炉子,很明显,一个炭炉对白露来说是不够的,可是那东西多了危险,苦思冥想无果,有一次他去厨房意外发现灶台边很暖和,便灵光一闪,就决定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做一个单锅灶台般大小的中空泥台,每个台子各留一个口子朝屋外,也各造了一个烟囱直通屋顶,一到冬天就在里面烧炭,所以白家每年的用炭量是别人家的好几倍,为了省钱,白羽博和白霖每年都会亲自去山里烧制。
而角台最外面一层厚泥也是特制,泥里加了很多花椒,根据书中记载一种暖房,四面墙全部涂满花椒泥,有保暖奇效,只是那花椒是极贵重的上等香料,四面墙都用花椒泥,太过昂贵,实在建不起,所以才只涂抹四个暖台,饶是如此,白家还是拿出了本就不多的全部积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四个泥台本就因混有花椒而散发一种特殊的淡淡香气,经火烤之后会更加浓郁,对驱寒有奇效,加上柳月柔和红姨在吃食上面费尽心思,真将白露的身子越养越好,连着白雪和白霏的身体都异常强健。
而且担心四个台子供暖的时候屋内会很干燥,他们还特意定做了一个超大的砂锅,砂锅的盖上有三十个小孔,每天装满开水,水里还会放些干花瓣,在炉子上用小火烤着,一直冒着热气,屋内也就有了水份,还会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有了这特殊改造的卧房,白露便整日待在房中,特别是冬天,基本不出房门,外面再怎么寒冷,只要待在房里,那都是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