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是极考验耐心与细致的事情，若是心浮气躁，恐怕连丹药雏形都见不到影子，更遑论是成丹。”
伊清涟神色淡淡，她自小接触草药、鼎炉等物，在丹道上浸淫近十年，眼下已是黄阶丹师，天赋异禀。
一旁的许渊仔细聆听，没有丝毫不耐。
其实前生的许渊，也曾花费不少时间在丹道上，可惜绝大多数资源都用来修行，丹道境界进展缓慢，直到他攀登圣道时，也不过堪堪地阶丹师的水准。
“提灵、融液、火润、凝丹，此谓之‘炼丹四步’。”
伊清涟将额间垂落的发丝轻捋到一旁，道:“寻常初学炼丹的修行者，往往将这些步骤奉若圭臬，其实不必如此。
九品至七品的丹药，倘若按照基础步骤来炼制，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随着丹药品阶的提升，每一道步骤必然更为繁复，这不仅仅是原材料以及火候、纯度等方面的问题，更关键的是，如何保证成丹率。”
许渊暗自点头，伊清涟前辈所言不差，但凡在丹道上有所建树的大师，甚至是炼丹宗师，早已不拘泥于寻常的步骤与环境，而旨在挖掘出更深的境界。
当然，在迈向大师境界即地阶丹师层次的道路上，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便是成千上万次的锤炼。
说话间，伊清涟手中红光隐现，将许渊收集的草药摄来，以地火缓缓灼烧着。
她的身旁，一樽半人高的丹炉接引着地火。
许氏家族虽是襄庆城一方豪杰，但坐拥的地火支脉却仅有两条。
伊清涟身为黄阶丹师，被聘为家族的客卿长老后，理所当然地入驻这片地火支脉所在的庭院中。
每个月，伊清涟都要出手炼制一批丹药，供给整个许氏家族修行，其中靡费巨大，难以想象。
许渊看得仔细。
方才伊前辈以摄物术将那些草药移动，真气波动不可避免地有所变化。
“灵漩境么……”
他微微沉思，许氏家族上下皆处于蜕凡境的层次。
明面上，以当今的许氏家主许青山的境界最高，达到了灵漩七重天，有望元池境。
然而许渊见识不浅，自然知晓偌大的家族中，定然有类似于退隐长老的存在坐镇，一方面是潜心苦修，另一方面则是震慑宵小之辈。
据许渊结合原身记忆的推测，上一任家主的境界，很可能达到了元池境。
这亦是许氏家族能在襄庆城站稳脚跟的底气。
收回思绪，许渊不动声色地看着伊清涟将一缕缕自草药中提取的灵液融合在一处，暗道:
“她的境界，或许离元池境，也仅有一步之遥。”
许渊神魂受损颇重，但近些时日通过月华洗练法的滋养，倒也恢复了一部分感知能力。
尽管尚无法确切判断出他人境界深浅，许渊却也能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不至于一无所知。
当一缕缕色泽各异的灵液在伊清涟的法诀催动下，渐渐融合在一处，散发出精纯的药力气息，许渊不禁微微颔首。
伊清涟炼丹手法十分纯熟，且一举一动暗含深意，看来不是野路子出家，而是有着正宗的传承。
那为何伊清涟前辈会来到这座偏僻的城镇，在小小的许氏家族中当一个客卿呢？
由此看来，她的背景倒是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思虑间，伊清涟手中蓦地浮现出一朵淡红色的火焰，形似莲花，共有九瓣。
见许渊目光灼灼地看来，伊清涟不以为意，此焰来头不小，以前者的阅历，是决计无从得知的。
她又岂知眼前的少年，曾是法域境天尊，见识广博、眼界开阔。
“竟然是九莲焰……”
许渊目光落在精美的莲花火焰上，心中暗道:
“伊前辈来历果然神秘。
这九莲焰乃是修行界中排名第九十八的天地奇火，能够炼化丹药雏形中的杂质，提升成丹率，是无数丹师梦寐以求的至宝。
据我所知，天地奇火榜上的火焰仅能存世一朵，而九莲焰之前的归属，是玄心尊者……
莫非，她竟是玄心尊者的亲传弟子？”
许渊不由生出猜测，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九莲焰这等天地奇火，自然是落在丹道境界更高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即便眼前这蒙着面纱的女子，是玄心尊者的亲生女儿，也很难得到此物。
在九莲焰的奇妙淬炼下，丹药雏形中的杂质渐渐除去，不多时，一颗晶莹剔透的乳白色丹药缓缓飘浮在半空中，馨香蔓延开来。
“益气丹！”
眼见丹药炼制成功，许渊也不再多想。
说起来他与玄心尊者素未谋面，只是曾听闻过对方的消息罢了，如今见到九莲焰，不免引发联想，倒不是非要追根究底。
“拿着吧。”
伊清涟炼制成丹，神色并无丝毫变化。
益气丹仅仅是九品丹药，炼制难度不算大，她耗费的真气也不过十之一二，故而自始至终皆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许渊依言接过益气丹，平静的面庞也露出一抹笑意，真诚道谢:
“多谢伊前辈出手炼丹。”
有了这枚益气丹，足以抵得上十日的修炼之功，如此一来，他在不久后的家族小比上，夺得首名的把握更大了一分。
在许渊告辞离去后，伊清涟目光忽而有些涣散，她微微闭眼，感受着体内的封印又稀薄了些，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
“此番出手帮助那小子炼制丹药，原本无妨。
孰料动用了九莲焰来削减杂质，竟使原本就不算牢固的封印，愈发稀薄起来。
一旦封印破碎，毒素蔓延，只怕……”
伊清涟低声呢喃，神色苍白。
其实就算她不动用九莲焰，不惜代价将自身境界压落至灵漩境的封印也到了濒临碎裂的边缘，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难得遇见心思纯敏的好苗子，本尊难得当面炼制一枚区区九品的丹药，也不知他对丹道可有兴趣？”
“希望他在小比上，别让我失望啊……”
凝视着斜阳晕染的橙黄色天空，伊清涟轻咳一声，嘴角溢出嫣红血迹，恰与漫天霞彩交相辉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