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兰村口处有一牌坊,牌坊上绘有蝙蝠白鹿,寓意家族子弟健康平安,升官进爵,牌坊上题字“思荣”,乃李家先祖李侍郎亲手所写,告诫弟子勿忘先祖荣光,需锐意进取,不忘初心。
牧童在牌坊下从牛身上跳下,少年也从毛驴上翻身而下,一手牵着毛驴,跟随着牧童的脚步,踏入了这座山边小村。
“嘿,小竹子,放牛回来啦。”村口边,有位大婶正拿着筲箕看着牧童:“哟,这位小哥是谁啊,打哪来啊?瞧着面生,是在山里迷路了吗?”
“好啦,张婶,你问题真多,这位大哥哥初来乍到,还没走热乎呢,就被你吓跑啦。”牧童说完,对着张婶绊了一个鬼脸,拉着少年的手向前走去,少年对着大婶歉意一笑,就被牧童拉着走远了。
在路上,牧童向少年介绍到:“大哥哥,别看我们这偏僻,我们家先祖可是朝中侍郎嘞,先祖无心仕途,所以带着全家老小在此地安家,刚才那位张婶祖上曾是先祖的管家,像张婶那样的人在村里还有很多,他们祖上大多都是先祖的管家仆人,还有少数是近些年从外地搬迁至此的,都住在村里的外围,只有族中弟子才会住在村子中心的。我们族中弟子外出经商,出仕,他们也就跟着族里弟子闯荡天下,等老了就回来颐养天年,族里也会给他们一定的抚恤。”
说着,牧童便走到了一户人家面前,“大哥哥,这便是我家了。”少年看去,眼前是一段斑驳的墙壁,在岁月的侵蚀下,墙上已布满了水印,墙底青砖也长满了青苔,告诉着人们,它已是久经风霜。绕过墙壁来到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木门,门顶上配有一个不大的门楼,用水磨砖砌出外升檐脚,顶上覆瓦,门楼上刻有双狮戏球,门楼这种建筑格式在梅州很是常见,是为了防止雨水顺墙而下溅到门上而设。跨过门中有一天井,天井中间放置了一个大水缸,缸沿覆满青苔,缸中水面上浮着两片莲叶,一枝莲蓬,兴是夏天还未到来,莲花却是杳无踪迹,,往大缸底部望去,还有两尾鲤鱼摇着尾巴争食。
走过天井到了正堂,正堂中挂中堂画,两侧中柱上贴挂楹联,“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厅内陈设条桌,桌上东边放一花瓶,西边摆一古镜,寓意出门在外永远平安。
绕过正堂后又是一天井,天井四周修有水枧,每到梅雨季节,雨水繁多,雨水就会通过天井四周的水枧流入阴沟,俗称“四水归堂”。走过天井,终到后堂。
“爹,娘,我回来了。”此时牧童已将母牛,毛驴安置于后院,正在天井阴沟下戏水。“你小子怎么才回来,饭都煮好了。”循着声音望去,后堂中走出一美丽妇人,约莫四十好几,保养得体,丝毫不显老态。
妇人先看向牧童,这才发现牧童后面还站着一位少年,“这位公子是……”
“娘,这位大哥哥是我在山脚处遇见的,他说他也不知他姓谁名甚,所以我将他领了回来,想让爹瞧瞧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牧童抢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公子还请里面坐,奴家相公就在里面,奴家先去给你们盛两碗饭。”“诶”少年应了一声,进了内堂。、
彼时梅州各地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妇人倒也没有怀疑少年的来历,且看少年满脸迷茫,话说的极少,也不像个坏人。
少年进了内堂,看见一人正端坐于桌旁,蓄着一截山羊须,左手拿着一本古籍,右手握一酒杯。男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小酒,随手翻看着那本泛黄的古籍,摇头晃脑,嘴里还咕哝着什么,一副怡然自得,闻道心喜的模样。浑然没有注意到内堂多了一位少年。
少年有些发懵,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位先生,在下……在下……因身患顽疾,特……特来叨扰……”
男子随手合上了古籍,少年余光瞟了一个古籍的封面,依稀认得是“脉论”二字。男子说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不像本地人,不知身患何种顽疾,大老远的专程跑了过来,现在已是傍晚,不如明日再来如何。”
少年不知作何解释,幸亏这时牧童母子二人端着碗从外面进来,见到少年这副模样,就向男子说明了缘由。男子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鄙人姓李,名召南,家妻娘家姓王,单名一个婉字,公子称呼一声王嫂即可,这孩子是我小儿,唤做修竹,我还有一名大儿,名叫茂林,眼下却是在广徽府照看着药材生意,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这几日就住在寒舍吧,至于公子的病嘛,现在已是黄昏,光线灰暗,鄙人也摸不得准,不如明早再观脉如何?”
少年回答道:“如此便多谢李先生了。”“不妨事,救人看病本来就是大夫的本职,公子请多宽心,婉儿啊,一会儿把客房收拾一下,给这位公子挪个住处。来,公子先吃饭,这是我家老大上次从广徽府回来时带的桂鱼,这桂鱼可了不得啊,是广徽府外镜湖特产,每年四月镜湖初潮,这潮可了不得,气势猛烈,浪花翻腾不休,寻常人根本不敢下去,这桂鱼就随潮而动,跟着浪潮向南而去,兴是沾了潮水的灵气,一个个使了劲儿似的往天上串,不小心落在岸边的就被人家捡起来,拿回家杀咯,这种桂鱼肥美无比,端是美味。我家大儿也是一份孝心,特意买回来带给我们,公子也是有缘,能一尝这人间美味。”
少年坐在桌前,夹了一小口鱼肉,送入嘴里,确实如李召南所说,肉质细腻,入口即化,最神奇的是有一股清气从肉里化出,直冲脑门,令人神清气爽。少年心里的愁绪好似都被洗涮出去。少年由衷赞道;“确实好吃,真是人间美味!”
李召南面带得意之色说道:“我没诓骗公子吧,日后公子恢复记忆,若还能记得鄙人这盘清蒸桂鱼,这桂鱼也算死得其所啦……”
晚饭过后,少年跟着王嫂和牧童来到客房,客房收拾的很干净,一张柏木桌,一张木床,墙上挂有一幅《迎客松图》,观其设色温润,笔法清劲有力,图下题字“逸山居士所做”。
牧童说道:“这幅画是我祖父生前所作,爹说画的不错,就是喜欢臭显摆,一辈子就没去过几座山,自己还取了个名字叫逸山居士,笑死个人。”
“修竹,在公子面前怎么还揭起老爷子的短了,让公子白白看了笑话,忘了夫子是怎么教你的了?”王嫂教训着李修竹,还揪住了他的耳朵。“是,娘亲,孩儿不敢了。”牧童说完,躲在王嫂身后,对着少年做个了鬼脸。
王嫂边帮少年收拾被褥边问道;“不知公子还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吗?”少年抬头想了一想,歉意的说到:“实在是记不起来了。”王嫂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如我帮公子取个名字?公子自青山绿水而来,却又孑然一身,不如叫你青然,公子你看如何。”
少年若有所思地答道:“青……然,青然,好啊,那大家以后这样称呼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