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酒还是没能喝成。
姚掌柜的幼女晚间受了凉,睡着后,高热不退,他夫人亲自来逮他回去。
“要是喝酒,”祁三望着姚掌柜匆匆离去的背影,问:“你猜他会谈什么?”
“贡茶。”亦旪毫不犹豫的回答。
祁三哼哼两声,提了八改往楼上走,“去睡吧,明日照常赶路。”
“是。”
……
聂日鸡鸣第一声时,亦旪就醒了,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起这儿不是祈暔山的小院,院里那只公鸡也送给了余大爷。
他还是起了,因为要赶路。
于是,在店小二正眯着睡眼,坐在床上打哈欠时,亦旪已经圈着兔子把马和车厢重新绑好。
亦旪给马顺毛,它舒服地打了个响鼻。
“睡得可还安稳。”亦旪轻声问。
那匹马上下点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亦旪把兔子放到马背上,折身去楼上喊祁三。
那匹马在亦旪走后的下一瞬扬起蹄子,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叫声。趴在它背上鼾觉的大饼却被颠了下来。
“哎哟,摔死兔子了!老伙计,你有什么不满去找亦旪说啊,你把兔子颠下来干嘛?”马背对兔子来说算高的了,大饼摔下来后懵了一会。
‘嗤嗤’(你会说话!)
“你声音小点,别把人引来坏了亦旪的事。”
‘嗤嗤’(你怎么跟个凡人在一起,他知道你会说话吗?)
“当然知道,亦旪不仅知道,他还买胡萝卜给兔子吃。”
‘嗤’(真羡慕你…)
“亦旪对你也很好啊,车厢不是很重,是时不时还让你歇一会,知足吧老伙计。”
“跟谁说话?”
亦旪提着包裹过来,“你怎么下来的?”
“一不小心栽下去了,兔子没事。”
亦旪把它提起来,放到车厢里,“一会就走了,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兔子就乖乖的在车厢里啃着胡萝卜。后院的锁开了,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亦旪驱车上了街道,又下车回去把锁重新挂上,再回来时,祁三刚好挂上八改,自己上了车。
“就这么走吧,房钱我放在柜台上,姚掌柜早上来就能看到。”
“吃什么?”还没用早膳。
“我从后厨带了几个包子过来,你挑着吃。”语罢,一条胳膊递出来一个布袋,亦旪瞥了一眼,随意摸了一个出来放在嘴边啃。
“还是猪肉馅的。”味道还可。
“将就着吧,差不多正午前就能到聂城。”
“那我快一些。”
“早上冷,你还是慢些吧。”
亦旪嘴上答应着,驱车的速度却不减。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队人马从乾城出发,绝尘而来。
……
他们在聂城城郊停下,亦旪解了绳子牵马去喝水,祁三和大饼守在车厢旁。
不一会儿,亦旪牵着马回来,“那边有家饭馆,是进城还是?”
“去那吃吧,吃完就不在聂城停留,径直赶往下一镇。”
“好。”
亦旪重新绑好绳子,拉着马车去那家饭馆。
“掌柜的,来客人啦!”
话音落下,一个矮胖的男人冲了出来,“二位二位,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跑堂端着托盘过来奉茶:“二位尽管点菜,只有您说不上的,没有我们店里做不出来的。”
祁三扫视周围,对跑堂招手,“龙肝凤髓你们会做吗?”
跑堂:……
掌柜:……
“去去去,哪有你的事。”掌柜把跑堂赶去守马车,转头又堆起,“您别听他瞎说…想吃什么?我这有单子。”
“什么快做什么,我们赶时间。”亦旪不耐道。
“诶好好好。”掌柜退了下去。
亦旪拿出一根胡萝卜塞给眼巴巴的兔子,抬眼发现祁三正闭着眼,他没去打扰。
过了会,祁三睁开眼睛,哼笑一声,“照这个速度,或许能在涴城城郊和他们碰见。”
亦旪没问是谁,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那我们慢一点赶路?”
“慢?为什么要慢,慢了就不是赶路。我们和他们碰见的地方,要离乾城越近越好,所以不能慢,还得再快点。”
“有什么计划吗?”透个底,他好配合。
祁三狡邪一笑,“有人自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摸清楚为师的脾性,料定为师会回乾城,也猜测为师会在哪与他派出来的人碰见,要换作三年前,我或许会有所顾忌,避让他们。”
他轻轻叩着杯沿,想了想,又道:“为师打算,在他们身上捞一把,弈国国母的人,好东西应该不少吧……”
“你意下如何?”
亦旪这两天除了驱车就是补觉,闲得很,“干就干票大的,三年没回,总得给他们留下深刻点的印象。”
“徒儿所见略同。”
“师父过奖。”
师徒两个达成某种秘密协议,心情正好着。一旁啃着胡萝卜的大饼看了看祁三又看了看亦旪,总觉得亦旪哪里不一样了。
亦旪身上也出现了祁三那种味道,但是意外的,大饼没觉得危险,却愈发安心。
……
有了午间的谈话后,原计划的下一镇直接略过,以至于,二人一马一兔露宿荒野。
幸亏亦旪提前买了帐篷。
“就搭在这吧。”祁三四处转悠几圈,发现这是最佳位置,靠近水源,有饮水和食物保障,还有树挡风。
亦旪去取了帐篷下来,祁三帮他一起搭建。
三年前来时,也露宿过,但那时没有经验,就真的只是露宿。
亦旪特意找店家问过,帐篷怎么搭,所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这一片地种有很多树,亦旪去叉鱼,祁三去拾些枯枝烂叶,以便生火。
祁三为官时,有下人备好一切,在祈南山时,又有亦旪做饭,他是真没为生计操过心。现在自己做起来,竟还蛮有成就感。
亦旪的动手能力很强,叉几条鱼不成问题祁三回来时,他已经将鱼都剖腹洗净,晾在石板上。四条鱼,一人两条,自己烤。看见祁三怀里抱的枯枝,亦旪笑了。
有了枯枝,生火就容易多了。他师父还不算懒。
趁着天还没黑,祁三把八改放出去溜溜,又拉着亦旪走到河边,从河滩上捡了一块扁平的石头,递给亦旪,“打水漂会吗?”
“会。”小时候玩过。
“现在试试,看能打出几个圈。”
亦旪以为只是单纯的游戏,掂了掂石头,随手扔出去。
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四…沉下去了。
祁三自己又摸了块石头,同样看似随意地一掷。
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十一个圈。
“你几个?”
“三个…半。”
“看清楚我几个?”
“十二个。”
“通了几道?”
亦旪顿住,“昨夜又通三道,共十八道。”
“十八通只用了十二天,很得意?”
亦旪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显然,他猜到打水漂只是个试探,是他大意了。
“为师不算修炼奇才,三十五道全通,花费为师足足十五日。你以为打水漂能看出什么?那是测探你是否能正确运用炼气。”
“是。”
亦旪声音有些嘶哑,“我再试一次。”
不等祁三开口,他已经寻到石头,捏在手里。
《三十五道通》曰:炼气者,炼心也;气者,运也。一道通者,开炼体之径;十道通者,聚天地之气;二十道通者,毗临心境;三十五道通者,入意修化劫。
三十五道通,十五日吗?
不愧是他选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