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旪可不知道身后那两个老头对自己的猜测,否则一定会问‘难道不是化成水的缘故?’
“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他这回是直接抱着它,大饼在亦旪怀里‘咔嚓咔嚓’地啃着杨老太送的胡萝卜。
“山里面能玩的地方太多了,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那就带我起见见你的玩伴们。”
大饼有一瞬间的呆愣:“谁?”
“花姑姑,龟太爷,小麻花,树爷爷和树孙子还有……”亦旪说了一箩筐‘名字’,看着不知所措的大饼。
“很为难?”
“是……也不是,就是……花姑姑它们似乎都不大喜欢凡人……”大饼支支吾吾。
“不去怎么知道。”
亦旪神情似是不容它拒绝,大饼也只能认命地指路,“从那棵树转进去,最粗的那棵,对……还远着呢,看见那块石头没,是不是很漂亮?到那才算走了十之二三的路程,杨老太家的胡萝卜真甜,你下回去多买点……快了快了,转,右转,过那条小溪流,兔子悄悄的告诉你哦,沿着这条小溪流往上走,就有一片竹林,兔子最喜那儿的笋……”
亦旪圈着软乎乎的大饼,一路顺着它指的方向走。大饼除了啰嗦点,倒还待得安分。突然,怀里的大饼躁动起来。
“停停停!”
“怎的?”
大饼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它嗅到同伴的味道了,不是兔子,也不是花姑姑龟太爷它们。这种味道不同于那俩老头的危险,不同于亦旪的干净,是一种很安全很具有保护性的味道,很熟悉啊……多少年没闻到了?
大饼四下寻找,鼻头不停的耸动,生怕错过什么。亦旪也跟着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啊!
“山姐姐?”开始只是不确定地小声呢喃,可接着,它就听到了一声浅笑。
亦旪也听到了,是那种温柔的笑,像母亲……
“山姐姐!山姐姐是你吗?”得到回应的兔子很是雀跃,蹦哒着向右边林子去了,全然遗忘亦旪这个初来乍到的凡人。
虽是白日,但林深叶茂,少有阳光透进来。亦旪看着诡迷的深林心里发怵,它就像长着幽深的大口等待闯入者的怪物。但是大饼已经进去了,容不得他犹豫。
……
那条溪流就像是一道分水岭,外面有多清凉,林子里就有多闷。亦旪走了十来步就停住脚,他发现自己的视野所及变化不过五步,五步之内就会看到方才经过的树木,也就是说,他一直在原地绕圈。
若只是迷路就罢了,就怕这林子里……有别的东西……捣乱。
亦旪早看不见大饼的踪影,索性也不找了,四下看了看,寻了块略干净的地坐下。他怀里还揣了根胡萝卜,给大饼备的,可这小没良心的,遇见熟人就把他给忘了。
白眼兔,早知道就打它炖汤了,他想。
林子里雾气弥漫,亦旪坐了好半天也没什么不舒服,想来是没毒的。他知道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这里,他在等,等对方耐心耗尽,但是意外的,对方耐性极好。
亦旪抬头,叶隙间透出来的光已不复明亮。日落黄昏,时候不早了。
“阁下是打算,就这样将我困死?”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
又是一声浅笑。
这声音太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意,亦旪也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妖魔鬼怪神仙,它是哪一个呢?
“我倒是未曾想过将你困死。”
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亦旪起身,转向右方。
迷雾散去,走出一位白衣女子。亦旪见到她,脑袋里头一个蹦出来的词便是‘秀雅绝俗’。
墨发如瀑,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相貌是极好的,柔情中不经意流露出一股堕魅和雅意。这样一个美异于凡尘的女子,可不就是秀雅绝俗?想来这位,便是‘山姐姐’。
面对这样的女子,哪怕是阅女无数的天子定也要垂涎几分,但她通体的气质,又令人不敢亵渎。
亦旪看着她,视线却落到她身后。
山槿嘴角始终挂着浅笑,慢悠悠走来,眼睛不离对面的少年。少年养的不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竟比她高出一个头,模样也俊,想着兔子方才说了好些他的好,估摸着品行也是个端正的。
“原本是想着,先吓你一吓,等明儿早上再放了你,哪知你先开了口。”
太晚了,他想,若不是还要给祁三备晚膳,他倒是无所谓陪她耗着。
“大饼在哪?”只有她出来了,大饼没跟着。
山槿思索片刻,想起他说的‘大饼’是兔子,“送回栖林了,它一晚上没回来,花姑龟爷们有些担心。”
栖林,和伙伴们在一块呢。亦旪晗首,“那我能出去了?”
他要走当然是放他走,只是来了不该来的地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她需得敲打敲打他。
“想必你也猜到吾辈非凡人,看在兔子的面上,这回便放过你,若要再进不该进的地界,吾辈可不轻饶。”依旧是笑着说的,细柔的声音如针尖刺激着他的耳膜。
亦旪定了定神,稳住身形,“且放心,今日我就当是做了个梦,不会向外头泄露半分。”
敲打完了,少年也是个通透人。山槿收了雾障,道:“往后直走便能出这后山,花不了几个时辰。”
是了,还给他省下不少时间,方才来时,兔子带着他弯弯转转不知走了多久。
“多谢。”
“客气。”
“告辞。”
“不送。”
……
出来时,如亦旪预想的一样,确实不早了。他回过头看了眼不复存在的出口,心下轻叹,这便是差距。人家能不声不响地困住你,任你怎么着急出不去;再悄无声息地开条路,等你出去又隐匿起来。她是妖吧,还真有妖的存在!
……
“你去哪了?孟老头都回皇都了也没见着你来送。”
祁三的满腹牢骚,在看到亦旪手里提的蹄膀肉时,都吞下了肚。
亦旪瞥了他一眼,知道祁三是老友回去了嘴又寂寞了,所以没理会他。
“下山买肉啊,蹄膀肉,你打算怎么做?红烧还是清蒸?”
这人明显找存在,偏偏亦旪做起事来,对外界是无感知的。祁三知道,但他还是跟着亦旪,从院子跟到后厨。就在祁三快要泄气时,亦旪终于舍得给他个眼神。
“爆炒,做给你吃过的。”语气不乏讽刺。
祁三不甚在意,只要肯理会他,不让他寂寞着就行。
跟着跟着,他好像发现什么,“诶亦旪,那只兔子呢?”
听见兔子的亦旪只是顿了顿,道,“跑了。”就像是说‘天气真不错’那样平常。
“这样。”祁三没去追问,毕竟是只山里的野兔,也没真想吃它。
晚间饭桌上静的只剩下两人碗筷轻触的‘叮’声。
祁三和亦旪心思各异,味美的蹄膀肉吃进嘴里,都失了原本的味道。
孟谞在朝有人挤兑吗?
大饼今晚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