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间在这一刻禁止,只有烛光在无风的环境下抽动了数次,长桌两端的二人隔着烛火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一声轻笑打破了僵持的宁静,随后像是止不住般连绵下去。含蓄又端庄的笑声像是雨滴打上成窜的银铃,但这种声音出自一位身穿丧服的女人口中难免会有一种难言的诡异。
“失礼了,我没想到一把刀会有这样的名字,和我今天的衣着很搭配呢。”女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即使说出了名字我也不能确定你是这把刀的主人,不过你想拿就拿走吧。”
“就这么简单?”诺一直以为拿回这把武器需要很困难的过程,夫人的爽快让她有些怀疑。
“就这么简单。它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花田中,期间我也招募过能拔走它的人,但最后他们都成为了花朵们的养料。后来我让人仿制了这把武器,希望竞技场中会出现有能力的人来拿走它,结果在展出的第一天你就来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后花园。”
夫人起身向门口走去,侍者利落地为食物罩上餐盖后立于门边等候。诺这时才意识到夫人的手上也带着黑色手套,这个奇怪的女人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在外面。
夫人所说的后花园并非在别墅的后面,而是在别墅边上的山中。此时夕阳已经离去,团栾明月如巨大的玉盘升于夜空。在踏上鹅卵石小路十数分钟后,诺看见了位于山顶处的花园。
大片的花田约有数千平米,虽位于一座不高的矮山,但能清楚地观赏半空中的明月。月光倾泻在遍地田的白蔷薇上,每片花瓣在绿叶的衬托下更胜置于翡翠的白玉。花田中央有一座石坛,隐约能看到石坛上的突起物。
“你知道食尸鬼、尸鬼、活尸之间的区别吗?”夫人深吸迎面扑来的浓郁芬芳,仰望明月的同时问身边的诺。
“食尸鬼和人类没什么关系,是单纯的弱小异种,因常于夜晚在坟堆刨食尸体而得名。尸鬼是活人由于诅咒等原因死后灵魂无法脱离身体而产生的,具有一定的智力,有些甚至会使用生前学会的魔法与战斗技巧,对生物有强烈的攻击欲望,多在古墓中见到。活尸是人类被吸血鬼吸食后产生的下级仆从,无明显智力与条件反射能力,只会单纯服从主人的意志。”
“回答得很好!”夫人赞叹,她开始解释来龙去脉,“几个月前有人把这把刀插进了中间观赏的石台,还设下了秘术吸引了大量的食尸鬼,一旦有人靠近那把刀就会遭到袭击。”
“这既然是夫人的领地,为什么没有人发现?”
“我只是偶尔来度假而已,在我离开后这里并没有任何人留守,其他人只要有胆来破门里面的东西他也可以随便用。不过我想来的时候这里一定会恢复如初。刀和术式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过这种小玩笑我并不是太在意。”
如果换作别人一定会因女人掌握一切般的气魄而不寒而栗,并对她的身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而诺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想法,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石台里的弯刀上。
“最后一个问题,你这样的人一定有找高级法师消除术式或叫来强者拔刀的权力。为什么不这么做,反而自掏腰包去雇佣人拿走这把刀?”诺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因为无聊。看着一些人为了钱做出拼命的行为,然后这些亡命之徒被蜂拥而上的怪物撕成碎片时,我会感到远胜于在竞技场的愉悦。而且现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少一两个根本没人在意。”夫人给出了残酷无情的回答,“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你用行动告诉我就可以了。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可爱的猫猫?”
诺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叫法,她虽然在进入别墅后全程没有摘下兜帽,但亚种人的相貌早已暴露在竞技场的观众面前。只不过夫人突然的亲近语气让人感到有些怪怪的。
猫耳少女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她踏入齐股的花海中,踏过鲜花与绿叶慢慢的向石坛走去。食尸鬼的袭击并没有到来,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与芬芳。
脚下的支撑物从泥土变成了石头,诺沉默地盯着眼前的握把。刀身早已没入石头,只留下刀柄在外。
不知什么材质的握把上缠着肮脏的绷带,上面还染着多层类似血迹的物质。握把尾部有一根锈蚀的钝钩,像是用来垂挂什么。
诺上前握住刀柄,一瞬间泥土中的潜伏者猛扑向诺,下一刻断成两截的袭击者落回了土中。
刀已出石。
单从外貌来看它远不如竞技场的仿制品,与精钢打造的刀刃相比,真品看上去早已锈蚀。但这像是生锈的外表却为武器增添了古朴厚实的气息,再加上粗犷的血槽与新月般的弧线,不可名状的压迫力甚至逼退了周边的月光。
这是真正的葬仪使者。
伴随着如同暴怒猴子般的叫声,四面八方的泥土下钻出了隐藏已久的怪物。刚刚睡醒的他们丝毫不在乎泥泞的身子,默契地把目光集中在石台上的窃刀者。
食尸鬼的战斗力并不强,光秃秃的苍白皮肤与佝偻的身体并不能为它们带来有效的保护,作为攻击手段的爪牙也只能勉强刨开泥土或人的腹部。只是单只的话几个拿锄头的农夫也能在受轻伤的情况下解决掉,但成群结队的食尸鬼能轻松分食壮硕的野牛。
诺用左手轻抚摸刀身,随后横刀侧立,环顾着成百上千的怪物缓缓围上。她找到了很好的试刀目标,而且数量绝对够用。
数只偷袭的食尸鬼蓦地跃起,直袭诺的后背。听到声音的猫耳少女回身斩击,切下最前方食尸鬼头颅的同时后面几只也随之落地,它们有些被切成两段,有些带着骇人的伤痕在花田中挣扎。
诺在抚摸刀身的同时把丝线挂到了尾部的钝钩与刀背的刃上,这样在她挥刀的同时能连带着丝线对大范围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
她的所有技巧都是为了配合这把刀而学的。
下一波怪物随之涌上,诺挥刀快速斩杀。厚重的葬仪使者在她手中如同匕首般轻灵,伴随着舞蹈般优雅的动作,致命的刀刃和利线不断地切开苍白的皮肤与肢体。
不一会纯洁的花海中堆积起了亵渎的尸块与肢体,这些原本胆小的怪物却依然视死如归地往石坛飞扑。诺动作浮亏地挥了一刀,甩出的利线逼退了四周的怪物。
花田边的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围攻的女孩。往刀刃上挂线的方法有效地阻止了食尸鬼的进攻,但这也只是比其他人死得更慢点罢了。只要不杀出去总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刻,而靠弯刀的攻击范围很难在不承受致命伤的情况下杀出重围。
夫人等待着诺拿出新的花样。
在食尸鬼被暂时逼退的一瞬,葬仪使者握把上的绷带突然隆起,很快隆物更加明显,钻出了绷带。
那是刀柄粗细的树枝状物体。树枝的长度将近两米,与握把成九十度。
松开握把的诺抓住了新生的粗枝条,弯刀变为了巨大的镰刀,原本粗犷的刀身成为了巨镰的刀刃。女孩熟练地绕身旋转镰柄,调整到适应的姿势后向坛下的怪物群跃去。
手持巨镰的诺以自己身体为轴,伴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切割于怪物群中。没有食尸鬼趁她一波攻击结束后成功突袭,因为长柄上挂有更多的丝线,每次镰刀的挥舞都能清开大片的空地,而此时突袭的食尸鬼会被撕碎于下一波蓄势完成的镰刃中。
花丛下的巨大身影趁诺一波攻击结束后偷袭向她,反应过来的猫耳少女停止下一波挥镰的同时用比生铁还坚硬的镰柄挡下了直取她脖子的利爪。冲击力让诺后撤数步,她也借此看清了袭击者的样貌。
用形容人类的方式来形容它的话这绝对是食尸鬼中的怪胎,在瘦弱佝偻的怪物群中,这只食尸鬼竟有将近两米的身高,强壮的肢体也与皮包骨的同类不同。它一直没有进攻,而是潜伏在花丛中等待这猎物的到来。
突袭失败的巨型食尸鬼对着诺张开大嘴,几乎裂到耳根的嘴巴中长着如七鳃鳗般密集的尖牙。沉厚的吼声带着突袭失败的愤怒与腐烂的气味一同喷出。
诺单手握住木柄,把巨镰背到身后的同时慢慢沉低身子。镰刃上闪动着类似月亮的光辉,只不过这股光的压迫感远胜月光,使周边的怪物都徘徊着不敢向前。
如同拉满的弓弦被松开般,积蓄在诺肌肉中的力量瞬间爆发,她向前冲刺的同时猛地挥镰,还没等巨型食尸鬼举起爪子,粗大的身躯就被拦腰斩为两截。
这一切快到像是没有发生,等飞上天的巨大上半身落到地上,站在地面的下半身才慢慢倒下。
杀死巨型食尸鬼并没有耗尽诺的势头,她继续舞动镰刀冲刺。原本大开大合的姿态已然不在,好像刚才的动作积蓄了接下来所有的力量。
镰柄在双手间交替,全身的力量流畅地带动着这把大杀器的运作,旋转的镰刃与刀丝把无数的肢体与花瓣送上天空,构筑出一幅美艳又肮脏的画面。
夫人把视线移到了月亮上,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看下去了。此时身披披风手握镰刀的少女仿佛是死神的化身,所到之处只有死亡与哀嚎,而死神镰刀下的可怜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生的希望都被泛光的利刃连同躯体一并斩断。
如同杀戮机器的诺一边切割一边向花田边缘冲刺,夫人阻止了想要挡在自己身前的侍者。
诺从夫人身边掠过,旋转着将刀刃插在地上停下向前的势头。花田里还遗留着纷纷下落的肢体与缓缓飘散的花瓣。
镰柄慢慢收回,诺握住缠着绷带的握把,拔出了插在地上的葬仪使者。轻轻的掌声在花田边缘响起。
“我现在已经相信你是这把刀的主人了,也感谢你让我亲眼见到这么精彩的表演。”
“咱可以走了吗?”
“不享用完晚餐再走吗?”
“嗯!”兜帽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可爱的微笑。
“把这烧掉,已经没有欣赏价值了。”夫人对侍者说道。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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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走廊中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摸索着。
“这个地方怎么更迷宫一样,住在这的人品味真的是......”
“是哪个少爷告诉我他熟悉一切高档建筑来着,而且你那是什么鬼打扮。”
艾尔用爱丽丝事件后诺还给他的两条黑色丝带把自己的衣领固定到了脸上,像是舞台剧中活跃气氛的小丑。
“我们现在是非法入室诶,总得准备一下吧。”
“安静点,我听到这个房间里有声音,我数三二一你准备好魔法我们踹进去。”
木门被一脚踹飞,来势汹汹的两人冲进房间,嘴里叼着半块牛排的猫耳少女呆呆地看着二人。
“你没事啊。”蠹笙放下了紧握着的手杖。
“唔姆......木事啊,呼人人很吼,岛页南倒了。(没事啊,夫人人很好,刀也拿到了)”
“把东西咽下再说话,”蠹笙环顾一周,“你说的夫人在哪里?”
叼着肉的猫抬头看向对面,椅子上空空如也,守在桌边的侍从也早已不见。
“你们来之前还在的。”诺咽下了大半块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