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给予人们的馈赠无私地温暖着大地,鸟鸣人声,十字架下的学院充斥着柔和安宁的气息。男孩孤独地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回回并排走动的人群,其中有长辈,也有同龄人。
他没有父母,孤儿院院长在冰冷的摇篮里发现了他。从懂事开始,无论是学习还是品德,他都在那些愚笨顽皮的孩子中出类拔萃。欣赏他天赋的孤儿院院长依靠关系出钱送他到附近最好的神学院中,希望他在更好的环境中能得到深造。
他人认为最好的一定是最好的。当时的他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狠狠地啐上一口。能来到这个地方的孩子大多都身出名门,父母们怀着培养出主教的期望将一个个孩子送入学院,而这些家人眼中的“小主教”都只是刚出家门的孩子,在通过学习与思考让人格得到独立前,大多会模仿家长平日里为人处世的方法。从小就身穿绸缎的孩子见过家人唾弃路边乞丐,而这些记忆也使他们打心底厌恶这个穿着补丁入学的他。虽然他没有受到直接的霸陵,但频繁的冷眼对一个敏感脆弱的孩子也极具杀伤力。
“孩子,你在看什么?”路过的男人停在长椅旁。
“那些有朋友的人。”男孩不自觉的说出了自己的心事,“我没有朋友,因为他们家里有钱,而我连家都没有。”
男孩抬起头来,眼前人的面貌让他震惊,格拉神父——学院特邀贵宾。在学生眼中,格拉神父是个高不可攀的人,连德高望重的学院长都要毕恭毕敬地对待这个年仅中年的神职者。而如今高不可攀的格拉就站在自己身边。
“请等一下,我和这个孩子说点话。”格拉竟用十分客气的语调对身边的年轻神父说话,年轻神父礼貌地回应,转过身去仰视学院的十字架。
手持厚重圣典的神父坐到男孩身边,男孩却因好奇心偷偷观察站着的年轻神父,穿着黑色法衣的身躯挺得笔直,比起神父他更像一名军人,虽然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但还是有一撮卷曲的毛从头顶钻出,十分突兀。
“你说你没朋友是因为他们看不起你,对吧。”格拉神父的话语拉回了男孩的注意力,“别人可以看不起你,但你不能看不起你自己。只要你比他们更优秀,原本那些看不起的眼神就会转为嫉妒的目光。”
“就算这样我还是没有朋友啊!”
“那么圣典就是你的朋友。”神父将厚重的书硬塞在男孩手中,“我们都只是神的孩子,你的努力神会看在眼里,神一定会保佑努力的孩子。恭喜你,你现在有两个朋友了。”
聪明的男孩很快就领悟了神父的话,他兴奋地紧抓圣典,“您肯做我的朋友?”
“嗯,不过我不会在这待太久。但是你只要肯努力,我们还会见面的。”神父起身招呼一旁的年轻人,“沃尔夫先生,我们继续参观吧......”
男孩紧紧地抱住了手中的书,原本刺眼的阳光竟如此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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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腿的长条状生物撞上高速掠过的银光,半截身子带着深黄的汁水落到阳光下。锋利的细线如快刀过水,丝毫没有沾染上不洁的液体,诺利落地将线甩回袖子里。
蠹笙终于看清了女人吐出的奇怪生物,它的身体像是水蛭般柔软光滑,却突兀地长着两排蜈蚣的腿。长脚的水蛭像被翻到的蜘蛛一样抽动着数十条节足,同时又同被挖出的蚯蚓一般甩动身体,企图逃到阴影处。手杖无情地将丑陋之物钉在阳光下,扭动的粘滑条状物渐渐干扁,最终化为粉末。
“你是谁。”见门口的男人没有再次给弩上弦,蠹笙稍微放松了一些。
男人将重弩挂到背后,向被钉在墙上的女人走去。室内因为墙壁的破坏而变得明亮,男人的全貌毫无遮挡地展现在两人面前,清秀的脸上带着细微的疤痕,修长的身体完美贴合了特制的法衣,白皙的左手握着从法衣中掏出的匕首。
神职者停在抽搐的女人面前,将银白的匕首塞入女人的口中,把剩余的半截异物硬生生地拽出,无情地摔在阳光下。被寄生的女人终于得到了解脱,垂下了残留着痛苦的脸。
“卡尔特,”神父装的男人并没有为死去的女人祈祷,拔出了将其钉在墙上的银白弩箭,“异端审判会侦查科。”
“真是诚实啊。”蠹笙挪愉道。就算对方不自报家门,从这身穿着也能判断出个大概。
“没办法,我总不可能说来这里传教的吧。”神父在尸体上把箭矢擦干净,藏到衣服里特制的箭袋中,“你们这些老油条一点都不好骗。”
“那么代行者大人要来干什么?肃清异教徒?”蠹笙打算惹怒对方,借机套点话出来。如果对方的目的和自己一样,则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只不过最后可能避免不了一场恶斗罢了。
“我们只肃清堕落之人,神会宽恕异教徒,毕竟每个‘人’都因有重新傍依神的机会。”年轻的神父并未恼怒,“你们快离开吧,沿着废弃的路往反方向走能回到王国。到了晚上谁都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了。”
“难道你不认为我们两个是很好的帮手吗?”蠹笙并未放弃利用这个年轻的神职者。
“我不觉得世界上存在没有利润无偿帮助他人的冒险者,而且你们也不像是笃诚的信徒。”卡尔特转身离开,“趁太阳落山前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意外的是个好人呢!”蠹笙轻轻地用手杖戳了几下地面,“不过我对你隐瞒的东西更感兴趣了。”
“这个两个人......不是本地人。”诺翻捣着一本小册。
“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的日记。地上捡到的。”猫耳少女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是城里的一对恋人,因家里的反对而私奔。天真地寻找传说中祖上的山中别墅而来到了这个村庄。”
“山中别墅......”蠹笙想起自己和诺相遇的地方。
“本来村庄安静祥和,善良的村里人将他们安顿在这间空屋里。两人在村里过得还算幸福,直到几天后一位老神父来到了村中。神父与村里人发生冲突后消失无踪,那天夜晚村里格外嘈杂,男人把出逃时带在身上的匕首交给女人,独自出去查看情况,日记的最后好像是女人点着灯一边写日记一边等待男人的归来。能读的地方就是这样了。”
“能读的地方?”
“剩下的都是乱涂乱画,还有些页被血黏住了。”
“总的来说,就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男人回来后女人把他刺死了,然后女人变成了这样......”蠹笙的眉头皱成疙瘩,“这真的是我寻找的地方吗?有什么不对。”
“对了,日记上说这地方叫雾神村。”
“地方没错......”蠹笙扶额。
“能告诉咱你到底要找什么吗?你从未和咱说过。”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就像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被追杀一样。”蠹笙转头瞪向诺,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有些焦躁。
“猫的好奇心。”少女的话简单明了,虽然语言和面容透露着冷淡,但眼眸中却散发着隐藏不了的好奇。
“我会告诉你的,等我们找到那样东西或离开村子后。”那纯真的眼神浇灭了蠹笙心中的怀疑与烦躁。他起身离去,猫耳少女也不再言语,默默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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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染红了藏在林间的村庄,一人一猫疲惫地走在路上。
他们发现祠堂的门没有关闭后几乎翻遍了里面的书籍文献。混合着王国与东方国家文字的记载如密码般繁杂,或许说这就是密码,村里人在隐藏着什么。
正当蠹笙思索是否要撬开那些紧闭着的门户时,一位老人摇晃着向他们走来。
还是那个坐在村口的老人,从女人的日记中可以推断出他是村子的村长,那天与年老神父争吵的也是他。蠹笙打算无视这个痴呆的老人,他明白即使老人清醒也不会向外人透露什么。
“凶手!凶手!不敬神的野兽,你们会受到神罚......”老村长突然拔腿冲向蠹笙,老态龙钟的身躯爆发出的惊人速度令人发悚。
如果一位老人以猎豹般的速度冲向你,你会怎么做?蠹笙不会思考这些问题。他伫立不动,当老人冲到跟前时猛地向侧面闪避,强大的速度让老人栽倒在地的同时还滑行了一段距离。老人速度虽快,动作却僵硬得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早已洞察这个信息的蠹笙巧妙地避开高速的进攻。
夕阳完全被山头阻挡,光线的黯淡宣誓着黑夜的来临。原本紧闭的木门同时大开,像是准备已久的欢迎会在这一刻开始,只是欢迎者手中拿着菜刀与锄头,包围了远道而来的贵客。
趴倒在地的村长缓缓起身,他的脖子变形到快要断掉的程度,几近掉落的下巴上一米长的异虫扭动着手臂粗细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