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刃堂在宗门遍地、强者如林的天宝州算不得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山上门派,却也曾名噪一时,出现过几位惊才绝艳的修行天才。
千年来,未曾有人敢如此蛮横硬闯山门,甚至打到宗门禁地吹雪峰。
当年,风刃堂开山老祖云游至此,察觉此地暗含天道,遂于此结庐修行悟道,于卷刀狂风中静看风吹雪,顿悟天道,破境晋至陆地仙境,故引风为笔刻吹雪峰三字于涯壁之上,在此创立风刃堂。
风刃堂开山老祖之后的几代弟子,也算是天资卓著、境界极高,有带领风刃堂跻身宗门仙府的趋势。
谁知名噪一时的风刃堂内部相继发生了几次惨烈的争斗,致使众多英才或陨落,或愤然出走。随后的百余年来,再无弟子晋升陆地仙境,到了向云阳这代更是青黄不接。
现任堂主向云阳自接手这个烂摊子后甚是苦闷,这个不被堂内老祖看好的“愚笨”弟子,怎不知他们的用意,无奈身在宗门身不由己!
好在向云阳沉稳持正,在堂内众人的支持下,几经波折终于稳住堂内人心,大有中兴之望。
刚刚破境出关的向云阳站在吹雪峰顶修筑的听风台上,一身雪白长衫随风摆荡,在山下人看来宛如仙人降临。
草帽汉子扣着鼻屎,也不正眼看向云阳:“让你家最能打的老祖出来。”
“阁下,这是为何?”向云阳看不清草帽汉子的面容,可他身上散发的那份气息却似曾相识,甚至说很熟悉。
“你们风刃堂的孽障既然自己不管,我就替你们收拾了,现在我要和你们老祖理论理论!”草帽汉子伸手一挥,地上出现一具身着紫袍,死的不能再死的中年男子。
“这……不是……消失多年的殷禄丰嘛?”向云阳嘴角微微颤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叫你们老祖出来,否则别怪我无礼!”草帽汉子杀气又加重了三分。
“阁下,殷禄丰曾是我堂人不假,当年也因事受到堂规严惩,被驱逐出我堂,可这......”向云阳心中的疑问终是不敢说出口,殷禄丰不是已经被丢入寒冰池内禁锢了吗?怎么被放出来的?
当年,堂内老祖们最看重的是被誉为少年天才的殷禄丰,殷师兄。可惜殷禄丰争强好胜,名利心太重,一错再错,终酿成难以弥补的大错。在各大仙家宗门的愤怒下,视其为己出的老堂主忍痛断其修行根骨,将他丢入吹雪峰下的寒冰池深渊受寒毒浸体折磨,即便不死也再无修行之望。
老堂主对这个最有望跻身仙境的少年天才寄予厚望,对少年的骄横与自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未曾想到,这个少年天才为争夺名利竟然剑走偏锋,终成堂内千年以来的大耻!
为此,老堂主主动让出了堂主之位,闭关修行不问事务。
随后在谁接任新堂主一事上,堂内再次引发争论险些酿成大乱。老堂主无奈现身,与其他元老商议,力排众议让最不被看好的向云阳坐上了堂主之位。
向云阳本不愿当这个傀儡堂主,面对老堂主的一席真诚话语,面对授业恩师的期望和恳求,他不忍回绝,更不忍培养自己的宗门四分五裂从此没落,硬生生接过了这个烂坏的烫手山芋。
那个曾经总是一副世事与我何干的向云阳,为了门派基业不得不扛起这副重担,担起这份从未期待过的万众瞩目。
此时,向云阳察觉不到对方的修为境界,或许对方故意隐藏修为,这让向云阳觉得更为可怕。他知道对方的境界只会比他高,不会比他低。
看今天这架势,若是控制不好局势,势必得有一战。在这种决定山门命运的危机时刻,他告诫自己绝不能鲁莽行事。
向云阳衣决飘飘,一脸淡定从容,其实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在涩涩山风的吹卷下,丝丝凉意拔心。
对方身上的气息,他觉得特别熟悉,心中也有了答案。
当他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化解这场危机之时,眼前的草帽汉子突然发力,瞬间消失不见,随后空中显现一个老者颓然的身影,又猛地被砸向听风台。
草帽汉子快如闪电,在场之人竟未看清是如何出手的,便结束了战斗,这不禁让众人心中回荡起阵阵恐惧。
众人探头一看,竟是自家老堂主被这草帽汉子一拳打下。
气势颓然的老者口吐鲜血,气息虚弱道:“今日之事,错都在我,孽由我起,我命偿孽!万望阁下,莫要伤及无辜!”
“各位无需多言,也不要议论今日之事,当年的错在我,今天的错还在我。”老者对众人说完后,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向云阳,用心语对向云阳说道:“云阳,想必今日之事,你也明白究竟了。当年是我心急好胜,时至今日也依旧难解心结,终酿此祸。幸好,宗门有你,莫要怨恨我......”
草帽汉子沉默不语,走向摊到在地的老者,冷冷地说道:“我来取走那件东西!”
老者叹息一声,从怀中颤巍巍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去吧,这本就属于你的。”
向云阳看见那个精致盒子后,更确定了心中的答案,草帽汉子原来竟是......
草帽汉子伸手一抓,盒子便飞至手中。他也不等颓然老者说完,转身离开冲入云诡波谲的云霄之中。
颓然老者颤悠悠抬起头,眼含愧疚地看着开山祖师爷引风为笔刻下的蕴含天道的“吹雪峰”三个大金字,更加羞愧难堪,随后身形如灰烬般随风消逝在这座天下。
“老堂主......”
“师父......”
“师兄.....”
堂主向云阳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严肃地说道:“今日之事,不得议论,若有人胆敢传出山门,别怪我向云阳无情!”
......
夜晚,向云阳独自坐在听风台,喝着年少时不敢奢望的美酒,呆呆地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满月。
他想起了遥远的故乡,想起了离去的亲人,想起了年少时同游天下的伙伴,想起了草帽汉子离去的背影。
那时的他们,策马驰骋,纵酒高歌,逍遥自在,快意恩仇。
那时的他们,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他开始想念那群人。
想念那个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凉竟笨的不会说话的白衣剑客;
想念那个教他喝酒,总是骗他喝多的粗糙汉子;
想念那个自吹才华横溢,却都用在帮剑客写情书上的儒衫书生;
想念那个一脸正气,却一肚子坏水的吃货小胖子;
想念那个要成为盖世大英雄,却不敢在夜晚独自上厕所的鼻涕虫;
想念那个平日里胆小怕事,危急中却横刀立马的斗笠刀客......
那份简单的生活,那些熟悉的身影,那些喝过的美酒,那段回不去的岁月,终不能再回到过去。
今夜,向云阳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今夜,小镇少年吃了水晶月饼也醉了,醉得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