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朝后退却,雾隐,人入,瞧不见踪迹,山景朝着行人眼中涌来,满目苍翠颜色。
马蹄声悠悠飘远,载于万重青山间,山中行人寥寥,且大都是些去客,背负着不一的行囊。
人走,万物依旧,不曾因人的来去而变化半分,溪水顺着山路沿流,润湿了两侧的壁苔,壁台上一朵朵颜色不一的伞盖冒出,不过如今日已高,天渐热,那伞盖儿上的雨华已然瞧不见半分来。
水澈,游鱼影曝溪石之上,倏尔远逝,往来翕乎,似与路过游者相乐。
怕便是那浣纱的女子见着这透亮的水来,也多半不肯将那脏衣置入水中,怕污了这一条碧带。
“好美啊!”
徐幡垫脚,摘下垂落在溪边崖石上的一串紫花。
“你这小子可否收敛收敛你那野性子,你再这样胡乱跑动,我真会打红你那屁股!”
许云抚额,额头线角又多了几横。
“瞧,许叔叔,那有一大株山荆子!”
徐幡一手扯着许云的垂衣一角,另一只小手指向崖间,那一株挂着红色小圆果的野树。
“想你这般走一路,望一路的,我们要赶多久的路才可赶到江南啊。”
许云叹了一口气,声中似有着女子的幽怨之感。
“许叔叔......”
“......”
许云并未回应徐幡的央求,只是抬着手来,赏赐了他一个爆栗。
“真真拿你这个小屁孩无法子来。”
徐幡捂头吃痛,许云绕过徐幡,腾跃而上,攀附于崖间,折下来一枝挂着红色圆果的树桠来。
“你这小子给我拿好,吃完了这串后,便就赶路,莫要再耽搁了。”
许云将那浆果塞到徐幡的小手中,尔后跨上马,朝前缓缓踱着。
“等下,等下!”
徐幡嘴中塞满了那红色圆果,话语嘟囔着,朝前追赶着驾马而行的许云。
“你这小子吃好了没?若没吃好,你自个儿便先在下面吃好了再上来,我可不想刚换的一身衣裳,便又让你抹了一嘴。”
褐衣驾马去,笑声远,旁人望去,瞧见马尾后跟着一孩童,执着一把树桠,挥手追赶那驾马之人。
“吃完了!吃完了!”
徐幡胡乱的擦了擦嘴角,对着许云呼喊道。
“起来吧。”
青丝布至,卷拂起徐幡的腰来,腾空,尔后落上马背,风吹起孩童的鬓角,发丝轻扬。
徐幡并未露出一丝的兴奋神色,反而用手揉了揉那被马背硌疼的屁股来。
......
继续朝着山道深处走去,行人越发的少了,行得几百步,只依稀瞧得见三两人来。
再入深些,绿荫更浓,两道的山树将天落下的日光大都遮蔽,那光透进树缝,成了一束束,好似一把把宽剑,笔直的插在这山野之上,差的,便也只是那执剑人罢了。
“那两个人是之前在客栈外遇到过的,他们好像也要去往江南呢。”
徐幡从许云身后探出了小脑袋来,对着许云耳语道。
“不关我们的事就别管,莫要再生出其他事端来。”
许云将徐幡探出的脑袋按了回去,示意他坐好,免得等会儿跌下了马去。
鬃马缓缓向前驶过,经由过那两人身边时,徐幡低着头,小心地瞧了瞧。
苍颜老汉的身子较之前越发佝偻了些,原本那身整洁的粗布衣裳,此时也染上了污渍,脚上那双布鞋破了个洞,一个红彤彤的大拇指从内钻了出来。
那似乎盲眼的女童被老汉牵在身边,此前的那根梨花木杖不见,那古韵悠远的琵琶用着一块粗布缠绕。
她换了根木拐,瞧那未褪的青色,该是新鲜的木头打造。
“我们真的不看看?”
徐幡拉了拉许云执着的缰绳,马头停,马身止,许云转头看着徐幡,徐幡抬着头望向许云。
“嗯,好,便去瞧瞧。”
许云伸手欲摸徐幡的头,那小子一下子翻下了马身,跑到那两个算是素不相识之人的面前,“这小子...”许云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些赞赏的神情。
“大叔,你们是否要去往江南?”
徐幡站在老汉面前,“是的,我与我小女便是要去往江南,不知这位小公子又有何事?”
老汉下意识的将女童往身后靠了靠,他误以为眼前这个孩童不定是那苏家派来的,寻麻烦之人。
“咳咳...”
“阿爹你没事吧!”
女童摸索着,轻轻拍打着老汉的后背。
“无事,无事。”
“叔叔身体不好,你去乘我们另一匹马吧,我去将那行囊取下。”
什么叫无事,徐幡可清清楚楚瞧见了老汉他那脸上挂着的,一颗颗由于冷汗产生的硕大汗珠。
“我们还是莫要打搅小公子了,免得污了小公子的良驹来。”
老汉牵着女童欲绕过徐幡。
“没有关系的啊,叔叔你会骑马吗?不会的话许叔叔可以帮你。”
徐幡笑了一笑,尔后跑到那马身旁,垫着脚尖,将那包裹取下。
“这样...”
“没关系的。”
从外已然瞧不见是何人在说话,因那三两个大包裹已然将徐幡的头掩在了里面。
“也就上马来吧,我们二人也用不上两匹马来。”
许云劝住了欲要离去的老汉。
“这,颇为不好...”
“嗯,谢谢公子了。”
老汉想做推辞,可身旁女童拉了拉他的手,替他应承了下来。
“这...”
老汉望着女童,而女童只是淡淡摆了摆头,随后将老汉的手攥紧了几分。
“走喽,去江南了!”
徐幡在此之前从未踏出过远门,逃难随着人群飘游时,依稀从他人口中听到过对于那江南的描述。
但那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脑海中存不下一幅图来,如今真真正正的踏上前往江南的路途,怎不让人兴奋来。
“望舒慢些。”
老汉先将女童抱上马背,尔后自己方才跨上马去。
“不知阁下是哪里人?”
许云对着老汉问道,因这老汉上马娴熟的动作,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来。
“我们是...”
“我们原是京都人,由于家道中落,才准备前往江南投奔亲戚。”
老汉犹豫不语,反倒是女童替其回答道许云的提问。
“京都之人...”
许云沉思道。
“帮我拿一个包裹,许叔叔!”
徐幡歪歪扭扭抱着包裹,走至许云跟前。
“快些起来。”
许云不好气地说道,随后连着包裹一起,将徐幡又一次的卷上马背来。
徐幡这次学着聪明了些,眼疾手快的用一个包裹垫在屁股下,可包裹滑向了一旁去,马背还是硌住他的小屁股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