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行军是大忌,既然决定了要回军,那就一定要快,比起这点风险,刘稷更担心敌人的下一步动作,透使自己出兵设下埋伏都可以理解,更糟的是,如果任由敌骑在西州领内肆虐,百姓纵然能躲入城中,也会失了生计,就凭府中本就不多的存粮,能坚持到几时?他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回军
咄骨利挣扎着拉住他:“既要拼命,伤者便是负累,不如扔在这里罢,我等都是猎户,不会饿死的。”
没有时间争辩了,刘稷只是按了按勃律汉子的肩头:“别死了。”
“哈哈。”咄骨利大笑:“好日子才刚开头,哪里舍得去死。”
他给咄骨利等人留下了吃食和防身的箭矢,后者坚拒了马匹,因为刘稷他们更需要。
目送大队人马绝尘而去,咄骨利用力站直身体,目视剩下的4个同族。
“是我带你们出来的,25个人,就咱们几个还活着,村子里婆娘、小子都在后头,他们死得不亏,现在敌人杀进了村子,后头还有追兵快要撵上来,咱们这命已经是赚到了,敢不敢跟我再拼一把,能拖多久拖多久?”
“咄骨利,你说吧,该怎么干?”
“要是我回不去,我那婆娘生个小子,你们可得照顾点。”
四人纷纷回应,咄骨利心头一热,重重地一点头:“咱们的人能过上多好的日子,就看今天了,当初怎么对付熊瞎子,怎么猎取恶狼,今天就怎么干,拿出咱们的本事,让那些杀害我们族人的敌人看一看,怒弗利村最好的猎手在黑夜里的能耐。”
“天神保佑!”
“天神保佑!”
五人双手交叉胸前,跪地匍匐向天神祈祷,同时也是向远处的亲人告别,然后各自隐入山林中。
“吁!”
离天山县境不远处,浑鍼用力勒住坐骑,杨预晚了一步,堪堪停在他前面半个马头,转过头问道:“咋得啦?”
“你听。”
杨预耳力自然不差,闻言凝神一听,面色变了:“哨箭?”
“嗯,从后头来的,一定是使君在召唤我等。”
杨预又仔细听了下,相隔至少2里地,只是风声中隐隐有股响声,他想得更多些,如果是后面出现了敌情,那也意味着他们目前处于一个腹背受敌的状态,本军人数本来就少,如果是分兵拒敌多半正中敌人下怀,这种事情刘稷绝不可能去干,那就只剩一个可能。
“浑小子,给你留三百骑,在此等候五郎,某自带人先行一步,天山县是老张他们的家,断不可让人祸害了去,否则某是无颜面对那些乡亲的.......哎,你跑什么呀。”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浑鍼就催动战马冲了过去,嘴里大喊着:“休要诓某,你留下等使君罢。”
杨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眼见追赶不及也只能随他去了,只不过变成了自己留下三百,把余下的七百安西节度牙兵通通派给了他,七百骑兵像风一样冲过去,硬梆梆的蹄声雨点般地异常清晰。
不得不说,杨鹄子的战场嗅觉十分敏锐,天山县城已经芨芨可危了。
王元骄亲自把守北门,从州城带来的一百护军也留了30人在身边,其余的都分到其余各门充实守备,这些护军至少见过阵仗,不至于一碰到敌情就崩了。
贼人显然明了一切,在子夜时分发动攻击,一上来就是狠着,他亲眼所见,上百个套索准确地套上垛碟,一个个人影口衔短刀攀缘而上,动作快得令人咋舌,只一会子功夫,城头上就是人喊马嘶乱成一片,乡民们哪见识过这个,看到同伴被人按着脑袋割断了脖子,鲜血溅得满地都是,胆子小的发一声喊,扔下兵器就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吓得两股战战,要不是被人托着,只怕也躲了或是跑了。
“这可如何是好?”
“甚好不好的,冲上去拼命便是。”
带着这一百护军的头目是个身高六尺的大汉,足足比王元骄高出一个肩膀去,声音也是翁翁地,从头到尾王元骄就没听他说过多少话,只将自己的身体扶了一把靠在柱子上,便一把拔刀出鞘,大步向前走去。
那刀子,只怕比自己还要长些。
“铛”
南霁云的长刀势大力沉,出手又快又准,将一个贼人劈得倒翻过去,被他救下的几个守军愣在当场,一时间居然忘了跑路,他脚步不停地前冲几步,手腕一转,长刀掀起一片雪亮的光影,当者非死既伤无不披靡,迅猛的突击一下子压制了上城的贼人,王元骄在后头看得真切,胆儿立时大壮,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都愣着做甚,跟着南壮士杀贼啊!破了城,谁能逃得掉,要不要妻儿老小了?”
他的话重重击在这些乡民的心里,边民本就有一股子凶悍,只是长时间不曾对敌,被贼人突然来这么一猛子乱了阵脚,现在有人带领,又被鼓动起来,顿时热血上头,纷纷拾起刀枪冲上去。
“不杀了贼人,谁都得死,乡亲们,并肩子上啊!”
“杀了这些狗日的!”
“杀贼!”
“保家!”
本来守军人数就占优,又有高手带着,不要命地打法之下,攀上城头的贼人立足不住,不是被砍死就是落城而逃,天山县城城的城墙还不到两人高,直接跳下去也摔不死,在南霁云的指挥下,守军砍断城头上的套索,大声欢呼发泄,被他严厉制止了,因为城下还有敌人的弓箭手,城头的火把是最好的目标,一些人就是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王元骄松了一口气,赶紧组织民夫搬运尸体、救治伤者、补充人手,忙得喝不上一口水,只盼着下一次攻击来得晚一点,连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都没注意。
“城南失火,怕是守不住了,某家要保着张家小娘子,她在哪里?”
王元骄呆呆地看着城南的方向,果然透着火光,南霁云又问了一句:“她在哪里?”
王元骄指着火光:“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