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刚挖了一半,旁边青石忽然晃动了一下,从那石缝里露出一缕赤红,鲜活如血,正自惊疑,却见青石飞崩,窜出一条巨大的蟒蛇,那蟒头如盆,眼如铃,身子有成人手臂粗细,约莫丈长,此时耸身而起突然向着方墨扑来。方墨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楞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一条毒物,更是一头猛兽。急忙伸手取刀,刀被他用皮袋套在身上一时之间竟是取不下来。蟒却已电光石火般到了面前,慌忙间抬手一挡,心想着:“大不了被你咬去一条手臂,至少能留下命来。”
却忘了手中还持着那支长箭,只听咔嚓一声长箭被巨蟒咬去一半。巨蟒力量奇大,顿时将方墨扑倒在地。方墨丢了断箭双手掐在巨蟒七寸不让它靠近身体。身子却早已被蟒缠住,彷如铁箍一样箍在身上,巨大的力量将身体压缩在一起,只觉得胸骨肋骨都要断了,呼吸也窘迫起来。只听“咔嚓嚓”一声响,背篓在蟒的缠绕下突然碎裂,紫藤木弓似乎也断了。
瞥眼看到滑落在地的两只紫藤木长箭,此时危难之际不曾多想,一手拒开蟒头,一只手伸过去摸起一支长箭猛然插向蟒头。“咔”蟒头仿佛铜铸一般长箭竟是应声折断。方墨心中骇然,这蟒如此厉害自己今日非要死在它口中了。
蟒却突然松开了口,头颅耸起重又扑了下来,直奔方墨脑袋,竟是要将方墨整个吞进腹中。看着巨蟒血盆大口方墨心中凛然,若被它咬上一口,不是被咬去一块也会身中剧毒全身麻痹,再无活下来的可能。此时他几乎用了全力,身子一扭,双手一伸从地上抱起一块青石迎了上去。
“咔哧”一声,巨蟒咬在青石上,那长长的獠牙顿时崩碎。巨蟒吃痛,发出刺耳的嗡鸣,身如钢索剧烈的缠绕,方墨的身体彷如在锯齿中发出碎裂般的声响。方墨痛苦的怒吼,慌乱中突然捡起地上那支长箭猛然插向巨蟒头颅。“噗嗤”一声,顿时插入巨蟒右眼。
巨蟒吃痛突然耸立而起,狂躁的嘶鸣,缠在方墨身上的蟒身竟也松了开来。
方墨慌忙脱出蟒身翻身爬起,从身上解下重刀,然后跳上大石,双手握刀,向着巨蟒斩落。重刀力劈而下,隐隐响起破风声。绿光闪过,蟒的身体顿时分做了两半。一个灰褐色的东西咕噜噜滚到方墨脚边,正是蟒头。蟒血洒落在地,蛇毒让的周边花草很快枯萎。
看到巨蟒已死方墨顿时脱了力,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脸色也是苍白至极。刚才委实太过惊险,若不是拼了命寻得一丝生机,说不定已被巨蟒挤得浑身骨头断裂了。
“啊!”方墨突然痛苦的嚎叫一声,用手摸向脸颊。此时左颊上传来热辣辣的痛,就像是有只手在揭破脸皮一样。顿时想起,刚才被蟒涎滴在脸上,一定是中了毒。他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小包,其中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这是猎户常备的草药,可以消解蛇虫之毒。他用溪水和成膏状,敷在脸上,疼痛却变得更加厉害,仿佛被人用尖利的十指抠着,痛入骨髓。此药竟是毫无作用,反倒是加剧了蟒毒的发作。
方墨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思忖:“此处离村子至少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没有办法暂时抑制蟒毒想要走回去再找人救治恐已不及。何况自己身中剧毒,很快便会身体麻痹,想要独自走回去又何谈容易?”
想到这些方墨不由得气息一滞,心想难道就这样死了吗?就在他思绪如潮时忽然看到角落里的幽梦草。此时蟒血几乎浸染了大石周边,连溪水也变成了黑红色。几乎所有的花草都在蟒血中枯萎,唯独幽梦草仿若风中信子一般傲然独立,花叶显得更加艳丽。他忽然想起,医典中记载:万物相生相克,生长毒药的地方往往生长着可以解毒的草药,而毒兽经常出没的地方往往生长着可以解毒的草药。
看着那风中摇曳的小小花朵恍如升腾起的一片云霞,迷蒙婉约,散发着淡淡幽香。忽然一阵眩晕,脚下站立不稳,似要向前栽去,蟒毒深入血液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神智。脸上疼痛如灼烧,让他有种想用手撕碎的冲动。可是求生的却让他忍受着剧痛,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走过去,眼前的东西此时化出了很多虚影,幽梦草也变成了一大片,仿佛有成千上百株。他伸出手去,却抓了个空,然后再抓过去……
方墨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大石边,脑袋里晕晕乎乎,感觉草木山石都在晃动,耳边却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你醒了?”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甜美彷如莺歌。方墨抬眼看去,溪边大石上站着一个青衫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此时临风而立,衣袂飘飘,恍如凭虚御风。又见她眉目如画,眼似秋水,惊若天人。方墨只看得呆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我已经死了,此时上了天堂,见到了天界的仙子。
“你明明醒了,为何不说话?”女子樱唇轻启,声音柔软清脆,犹如珠落玉盘。方墨看到女子一双眼眸正看着自己,心想:“她是在问我吗?”转头四顾,除了山石草木周围并没有他人,凝了凝神问:“请问仙子,我是死了吗?现在在哪里?”
女子咯咯一笑,顿时笑靥如花,“你明明还活着,如何说自己死了?”方墨怔了一下,看到女子脚下大石,还有大石边狰狞的蟒头,方知此时并不是梦幻。眼见山谷翠碧如茵,身边溪水淙淙,还在那片山谷里。
看到自己横呈在地,这般姿势极是不雅,慌忙爬起。只觉脑中晕眩难立,几欲摔倒。忽听女子说:“你服用了幽梦草,这晕眩的症状要过三四个时辰才会好。你过来坐在这边吧!”
方墨摇摇晃晃走到大石边,青衫女子掩唇而笑,“咯咯!你原来晕的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就帮你了。”说着话她伸出手来,在方墨肩头上一抓,只觉得身子一轻已坐上了大石。坐定之后晕眩之感立减。却见青衫女子也坐在了大石上,挑着双脚,轻轻摇晃。青衫女子穿着一双绿色的鞋子,上面绣着一株花草,却不认得。
女子嘴角一抹淡笑,秋水般凝望,“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何会在这里?”“我叫方墨,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来这里打猎竟不想遇到了这头巨蟒。”“猎户!”女子顿时惊奇的看向方墨,“我还以为是哪个仙山门派的弟子呢!”她本来对方墨存了戒惧之心,听他是个猎户顿时释然。目光灵动如蛇,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少年激灵灵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到了心里,喃喃般说:“是啊!”
片刻后女子收回目光,却是眉头微皱,隐隐充满了疑惑。她刚才从少年身上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奇怪的看着方墨,“对了,你怎么知道用幽梦草能解梦陀螺蟒蟒毒的?”
方墨憨憨一笑,“我……我听村子里王医生说的。”女子的问题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女子嘻然一笑,“原来你们村子里也有仙灵师!”
“仙灵师?”方墨心中暗惊,听老人说起,仙灵师身具通天彻地之能,彷如神仙般所在,却不想自己身边就有两人。他们平日便如常人,殊无半点分别。若不是王杏春在断崖出现,然后与扮作自己奶奶的女子大战实难想象他们就是传说中的仙灵师。此时,对那假扮自己奶奶的女子忽然感到怜惜,她与他一同生活十数年竟不知她是一个仙灵师。此时不由得对自己的身世也产生怀疑,也不知自己来自哪里。
他摇了摇头,未敢再想下去,女子一死线索就此而断,一切不过是妄自揣测而已。忽又想起,王杏春手里有本医典颇为不错,若他是仙灵师的话那本医典应该也非一般之物,如今王杏春已死,那本医典空悬无主,倒是有些可惜了。
“你真幸运,这头梦陀螺蟒在此处至少守了不下五日,不吃不喝,身体疲惫,又受到幽梦草香气的迷惑,灵智被扰,才能被你侥幸杀了。它已过了百岁,只等吃了幽梦草便能脱胎换骨,化蟒为蛟,却不想竟因此殒命。”女子笑看着方墨,神色柔美。少年看到女子眼神仿若长天一抹云霞,飘飘荡荡,幻化无形,忽然心里一荡,只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眼眸,融化在那湾澄澈里。
“化蟒为蛟!你是说它是灵兽,最终会一朝化龙?”少年看着女子,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王杏春那本医典中记载:蛇蟒之灵兽可一朝化龙,蜕皮如鳞,食之坚皮韧骨,身具铜铁之强。想不到世间真有此事。女子嘻然一笑,“当然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她转头看向远处山林,娴静如水。山水投进她眼眸里似展开一副优美画卷,幽幽的,凝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