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美!”方墨轻声的赞叹,眼神却偷偷望着旁边的女子,她之容颜胜过山水无数,引人入胜。
女子忽然蹙起眉头,“你使用幽梦草不得其法,本来应该将它揉碎了敷在脸上,你却将它吃了。虽然蟒毒已解,可是这脸上不免会留下疤痕。”方墨方才想起自己的脸受蟒涎荼毒,一定变得非常难看。低头看去,看到水潭中两道身影,一青一蓝,犹如璧人。但见青影云鬓青衫,娇颜如画,蓝影却是,蓬头垢面,在那左脸上腥红的一处疮疤几乎将面容尽毁。
方墨陡然心惊,难以相信那蓝影便是自己。走近水边细看,脸上疮疤中隐隐还有脓液,坑坑洼洼,甚是恐怖。他原以为毒一解便可恢复原貌,竟不知会变成这般模样,顿时巨大的伤痛涌上心头,只觉生不如死,放声狂吼:“怎么会这样?”声震山谷。
女子也被吓了一跳,轻声说:“你不要这样!”方墨此时伤心欲绝哪里能听得到。他放声怒吼,心绪如潮,他想到自己身世成谜,奶奶却非真人,此时又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觉天道不公,所有悲伤往事都在此时涌现,犹如汪洋将他吞没在里面。
过得片刻,他颓然跪倒在地,低声哭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女子走过来,柔声说:“你堂堂男子,只不过一点小伤居然伤心如此!若是亲人离散,父母亡故你又如何?”方墨身子一震,竟不想女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便如醍醐灌顶,悚然惊醒,喃喃说:“是啊,我堂堂男子应该奋发有为,光耀门楣,显赫于世,又怎可为这区区容貌耿耿于怀?父母留我身躯大恩未报,绝不能就此庸碌生死。”悲伤瞬间如潮水般消退,醒过神来。
但见女子眉目如画,眸子璀璨夺目耀若星辰,心里又禁不住一阵自卑苍凉,心想我如此模样,自惭形秽,又如何与她并坐石台?
女子目光在方墨脸上悠悠闪转,丝丝如刀刻,仿佛要将那目光沉落在少年脸上,忽然说:“你这伤虽然难治,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方墨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希望,目光希冀的看向女子,却听女子说:“只是,”她凝视着少年,目光深沉,“只是我没有太大把握。而且,你必然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方墨怔了一下,女子的目光就像是沉落下来的云,幻彩迷离,看不清心境。“你可愿一试?”女子声音拔高,隐然有凌厉之声。此时四目相对,女子目光如电光石火落在少年眼里就像是有一根蝎尾在心里扎了一下,隐隐的疼痛。女子气势恍如大山沉沉压落,方墨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渺小如蝼蚁,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心绪如海潮翻涌,难以平静。却突然从那角落里光芒一闪,豪气陡生,“我愿意!”这一句竟让他心神沉静,恍然看到女子凌厉目光,心中一荡,不知道那句“愿意”是让她疗伤,还是让她这般永远的凝视。
女子欣然一笑,突然脚下一点,提着方墨飘然飞起,落在那块大石上。她与方墨两人盘腿对坐,恍如烟霞璧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绿色的玉瓶,倒出一粒丹丸来。那丹丸黑色中透着绿意,绿意中又泛动着紫光,犹如珠玉一般莹亮。丹丸沉落手心顿时飘散出一股异香,柔和甜美宛如处身在花海里。她犹豫了一下却又倒出两粒。
她将青绿色玉瓶放回怀中,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随手一倒,葫芦里倒出几滴水珠,晶莹玉透,在女子手心里悠悠颤动,却不碎裂,与黑绿色的丹丸放在一起彷如黑白分明的几颗珠子。
女子放回葫芦,然后妙目微闭,双手合十。身上立时涌动出一股柔和的气息,时而如春风和煦,时而如夏日炎炎,时而又如秋风瑟瑟……彷如经历着四季,有着冰霜雨雪。
女子头顶透出一缕白气,袅袅升腾,聚而不散。过得片刻,女子忽然长吸一口气,头顶那缕白气被她吸入口中,竟就此不动,似没了呼吸,骤然间变得落针可闻,万籁俱寂,仿佛时间都在此时停止。
方墨莫名的感到一阵沉闷,似乎自己的呼吸也随着女子停止了一般。过的半响忽见女子呼出一口白气,在鼻尖萦绕,凝而不散。此时却感觉不到了她的呼吸,还有她的存在。过得一霎,呼吸忽然变得冗长,彷如天地悠悠一吸,悠悠一吐,时间霎那间变得漫长。随着她呼吸白气在口鼻中吞吐不定,如雨过西湖,如烟涌廊桥,幻彩迷离。又是片刻女子额头微微沁汗,娇美动人。方墨此时与女子对面而坐,眼看女子娇颜如画,不由得一阵。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女子缓缓睁开了眼,她看向手心,此时丹丸和水滴已然融合在一起变成一小片黑绿色的药泥。她凝视片刻,喃喃自语:“也只有试一试了!”她突然伸手一斩,石边蟒首随之碎裂,手指一勾,从蟒首中飞起一物落于手心。此物莹莹如指肚大小,看之如实物,动之如秋风,虚实难辨,竟是梦陀螺蟒的内丹。
女子幽幽看着方墨,“我要为你清毒,若是疼痛千万忍着。”说着话手掌轻抬,梦陀螺蟒内丹缓缓飞起,离方墨左侧脸颊近乎一寸突然悬在半空,只觉一股阴冷气息拂面,令人心悸。女子手掌立起,对着梦陀螺蛇内丹轻轻一催,内丹骤然晃动一下,突然光华流转,生出一股无形吸力。
方墨脸颊骤紧,疼痛暗生,丝丝缕缕如虫子般爬出来,由轻而重,渐渐剧烈。脸上疮疤此时变得更加猩红,隐隐有淡淡黑血从中渗出,化作缕缕烟气吸附在梦陀螺蟒内丹之上。数息的时间莹莹内丹已变得黑色重重,不复之前绚丽。方墨脸上彷如被针刺开了许多的洞,撕扯着要被掏空一般,痛入心扉。
女子轻叱一声,伸手间黑色梦陀螺蟒内丹已被掬于手中,缓缓放入起先预备好的玉瓶当中。吸力陡失,脸颊却已变得麻木,没有了任何感觉。
女子眼似秋水看着方墨,温软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梦幻,“我要将药泥涂在你脸上,你不要动,若是涂不好你可不要怪我。”她如花容颜,楚楚动人,方墨又哪里敢有半点晃动。
方墨正在发怔,忽听女子说:“好了。”方墨缓缓收回目光,他心里感到的不是欣喜却是一阵怅惘,他多么希望就这样让她一直涂下去,地老天荒。
“你感觉不舒服吗?应该不会呀!”女子担心的看着方墨,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脸颊。她那担心的模样便如秋水里荡开一层涟漪,悠悠荡荡,令人遐思猜想,方墨心神又是一阵恍惚。“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药是不是太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方墨心里一阵忐忑,竟是不敢直视女子目光。
“不会呀,我可是用了三倍的量呢!”她索性伸出手仔细的看着那片猩红的疮疤。疮疤上泛动着隐隐光华,均匀而细致,彷如镀了一层膜一样。女子盈盈而笑,“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弄得这么好过!”竟是在赞叹自己的手艺。也不知为什么,听到那“第一次”时方墨心里竟有丝甜美。
方墨回过神来,摸摸脸颊,发现疮疤已变得干燥,隐隐在开始结痂,而脸上也传来阵阵麻痒,像是有小虫子在里面爬,创伤正在愈合,不由得心里狂喜。忽然想起自己面目狰狞,女子却殊无害怕之色,痴痴的问:“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吗?”女子咯咯一笑:“你只是受了一点伤,又有什么可怕的?我见的人里比你可怕的多了。”她瞥了方墨一眼,神色狡黠,“比你丑的也有很多。”女子笑着。
女子巧笑嫣然,彷如芙蓉花开,沉没在如花的笑容里。心中暖意温存,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方墨话语不多,隐隐的还有点呆傻,可是看在女子眼里却是憨态可掬,纯真无邪。少年脸上那条疮疤让他看上去有些恐怖,但眉宇中却有着勃勃英气,恍惚看到他以后玉树临风的模样。
骤然间,山林里一声虎啸,如天霹雳,鸟雀纷飞,山谷震荡。霎时阴风陡起,在山谷中漫卷。方墨吃了一惊,慌忙捡起地上重刀,看着那片山林喃喃自语:“想不到这里还有猛虎!”正说着,从山林里窜出一头巨大猛兽,俨然是一头白色老虎。白虎身高两米,长约两丈,浑身雪,此时驻足溪边犹如一团雪,双目凝视,如傲雪冰雕。
方墨一边举起重刀准备抵挡白虎,一边对女子说:“我来挡住它,你快走。”女子嫣然一笑。“你不用紧张,它不会伤人的。”“白虎凶险,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快快走吧,我……挡不了它多少时间。”眼见白虎俯身低吼,俨然是一副攻击的状态,少年只当女子是一句玩笑话。少年脚下微动扎了个马步将身形稳住,准备与白虎生死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