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从“秋水居”逃出来。只见晨曦透入山林斑斑灼灼,如碎星般洒落在地,清晨寒露晶莹剔透,宛如明珠,山风起处化作一蓬碎玉。此处空气清新,呼入口中淡然舒适,隐有飘然之感,不禁赞叹此地钟灵毓秀,灵气充沛。
离开山林,来到望月崖,此处至高,可以看到望月崖全貌,方墨想要在附近找一片形胜之地修建房屋。眺眼望去,却见旭日金光耀眼,崇山叠嶂,云霞蒸腾,飘摇如飞,悠悠然似在九天之上。又见峰谷间殿宇重重,鳞次栉比,恍如一个巨大的国度。
方墨正自惊讶身后忽然传来朗月的声音:“这就是我们的宗门——万英仙宗。”朗月走到方墨身旁举目凝望,竟也心生感叹。
“宗门占地万里,其间山峰数千百,山谷,水流不计其数。设三宫六院十二殿,总理宗门事宜。三宫建在缥缈峰上,由掌门和两位仙尊主掌。”朗月缓缓抬起头去,看着天空眼中竟充满了向往之色。方墨顺着朗月目光看去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竟不知那群山之上,云海之巅还悬浮着一座巍峨山峰,云雾萦绕,影影倬倬,如梦如幻,鬼斧神工般漂浮在那里。
“这山……居然飞上天了!”方墨仰望着悬浮在高天上的巍峨山峰眼中满是震撼。朗月转过头来,声音清冷:“缥缈峰是万英仙宗的主峰,自然蕴藏无上神力。何况掌门和两位仙尊身居其上,又怎会简单?”方墨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朗月忽然转过头来,神色幽沉的说:“缥缈峰是掌门和两位仙尊修习之地。除了六院院首之外一般人不得上去,就连十二殿殿主都没有资格。你可要记住,今后不论修为如何,都不可莽撞。”
“知道了,师父。”方墨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朗月问:“那岂不是说其他人都很少见到掌门和两位仙尊?”朗月说:“掌门和两位仙尊修为已至化境,对宗门之事早已不闻不问,基本都由六院院首处置。也只有宗门重大庆典时才会昙花一现般露上一面。”
方墨一心想着回家看小龙果,此时早已按耐不住,低声问朗月:“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朗月淡然一笑,口中忽然发出低沉的声音,如浪涛低回,飘摇在天际,渐渐变得若有若无,继而无声。
忽听长天之上响起一声唳鸣,从天际飞来一只金色大鸟,鹰头狮身,巨大的翅翼卷动狂风,山呼海啸般落了下来。大鸟落地,气浪漫卷,吹得方墨发丝飘扬。大鸟收回巨大双翅,双目如隼,看着朗月发出一声低鸣,朗月微微点头,对方墨说:“我向师祖借了他的坐骑金羽狮鹫来,此去西山一日可回。”
正说着叶秋跑了过来,“师父,我也想去。”她双眸水色莹然,娇俏的看着朗月。朗月神色清冷,眼中却含着柔意,嗔怪的说:“刚刚蛮荒历练回来,你该静心参悟才是,如何又想着出去?”叶秋怯怯的缩了缩头,“可是你们都走了,望月崖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落寞。不如你就带了我去吧!”她神色亲昵的扯着朗月衣袖。朗月沉着脸,“你入门已有三年,早该到了择殿的时间,如此不上心如何能进入前三殿?回去好好修炼吧,莫要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叶秋见朗月心意已定,再无更改,失落的说:“知道了。”
金羽狮鹫双翅展开足有十多丈,呼啸一声已然腾空而起,离开了山崖。此时凌空而望,苍茫大地尽在脚下,山峰幽谷,大河溪流突然间变得渺小至极,忽然觉得自己身高万丈,一踏脚便能让山河破碎,心中豪气顿生。
金羽狮鹫飞掠的速度极快,耳边风声呼啸,山峰从脚下飞速掠过。朗月站在金羽狮鹫背脊之上,衣衫猎猎,随风飞舞,如飘摇九天的仙子。方墨却就没有那般惬意了,坐在朗月身后,紧紧抓着金羽狮鹫背脊上柔软的毛羽,生怕一不小心便摔了下去。
金羽狮鹫柔软毛羽簇拥在周围就像是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隐隐带来一丝温暖,让的那迅疾的天风似乎也不再那般寒冷。过得一阵方墨已适应了这种凌空飘飞的感觉,紧张的心也放了开来,笑看着鹰隼从身边飞过,伸手捕抓飘过的云彩。
日到中午,已是到了高岭。
山岭上零散的村落此时看去只是一个个黑点,模糊不清。方墨偷偷的寻找着自己的村子,近乎相似的山岭却难辨认。
“师父,能飞的低一些吗?我看不清楚。”方墨低声说。朗月口中又传出低沉的声音,金羽狮鹫突然俯身下掠,向着山岭贴近。眨眼间山峰已变得清晰可见,方墨遥遥指着一座山峰,喊:“就是那里。”虽然是第一次从高处看那个偏僻的小村落,可他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方墨有些兴奋,眼眉中都透着笑意。
金羽狮鹫向着离小院不远的山崖上飞落,方墨瞥眼间看到那座断崖,崖下峭壁上几条树藤,其中一片白影在风中摇曳,飘展如丝。断崖上一座坟丘孤零零的坐落在哪里,显得荒凉孤寂。旁边一口大锅,似乎已然碎裂了。
走下山崖,远远看到门前那棵古老的榆树,枝叶飘摇,犹如往日英姿飒爽。却见院门开着,方墨疾步而入,小院里许久没有打扫落满了残枝枯叶,菜地里的蔬菜也已枯死,瑟缩在地上变成纠结的乱草。
看着荒败的院落断崖上的情形忽又在脑海中浮现,不由得心里一紧。“小龙果……”方墨喊了几声,却无回音。方墨急忙推门而入,青石小屋里竟是一片杂乱。只见桌椅横倒,床褥散乱,炕上的衣柜,箱笼全部打开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方墨仔细查看,里屋和灶房也是如此,一片狼藉。显然之前有人进入小屋想要找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并未找到才将这里翻了个遍。
方墨心中惊奇,山村地处偏僻,民风淳朴,从未有偷盗之事,却不知会有谁来这里?若说是小偷定然拿走了值钱的东西,可是炕上的箱笼里那几块碎银却完好的放在那里。以此来看进入这里的人显然不是为了金银,而是为了其他的东西。可是家中一贫如洗,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人惦记?
方墨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此时他竟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奶奶。奶奶早已死去,她死时就躺在他的怀里。虽然当时看到的那张脸并不是她的,而是那个叫方灵的年轻貌美女子,可是那声音,那衣着打扮无一不是伴随了自己十数年的奶奶。他心里一阵恍惚,恍惚间看到奶奶的脸变成了方灵的脸,然后又变成了奶奶的脸……
他在巨大的矛盾和痛苦中徘徊,如同迷途的羔羊,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莫不是她有什么东西放在了这里?他不知道应该叫奶奶还是叫方灵,最后不得不用“她”来代替,此时对他来说有点神奇的字眼。
疑问彷如一声惊雷,方墨的心猛的颤了一下,而手却禁不住的摸向怀中。他摸到了那块玉玦,这东西正是“她”所留。他回想起玉玦中的那些光影,箱笼,玉石,典籍……它们就像是梦幻一般萦绕在眼前,而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而那里面又藏了什么秘密?
重重的疑惑像是光影一样在眼前铺展,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的只是疑问,有的只是死亡和阴影,一切似乎又不存在。而唯一存在的似乎只有这枚玉玦。他目光落在玉玦上,玉玦无暇而洁白,彷如云霞般璀璨,而此时看去却变得一片模糊,它像是迷雾,像是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光影。
方墨想到了藏着秘密的玉玦,更看到了追寻秘密的身影,身影藏在暗处,就像藏在青草里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方墨隐隐感觉到一场巨大的危险正在临近,向着他,向着奶奶,向着小龙果,向着……他身边的所有人。
方墨心思深沉的走出门去。朗月正静静的伫立在院落里,看着菜园里的那些枯藤。“你以前便吃这些?”朗月忽然问。方墨怔了一下,他的思绪还留在那些疑问里。看到朗月清冷的目光,突然醒过神来,“嗯!是奶奶栽植的这些蔬菜,没有粮食时我们便用它们来充饥。”看着那些蔬菜的枯藤方墨心里泛动出一缕淡淡的悲伤,这是奶奶亲手开垦的菜地,却被自己荒废变成了荒园。方墨脸上悲伤的神色就像暗夜里清冷的月光,孤寂冷艳,难以回望。
朗月惊奇于那些枯藤,它们本是性味各异的药材,却被人种在菜地里当做蔬菜来食用。更惊奇于种下这些药材的人,将精巧藏于大拙之中。这些药材看似平常,却是大有来头,必须以君臣佐使之道,将分量控制的恰如其分,熬成稀粥慢慢食用。经常食用固然有强身健体,解毒抗病的神效。可是,稍有差池却又会变成穿肠的毒药,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蓄积日久,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