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暗暗吃惊,竟不知这山村里竟有如此人物。她神色依旧清冷,淡淡的问:“怎么不见你奶奶?”
“她死了。”方墨心中波澜起伏,不由得想起奶奶来,脑海里全是那张沧桑的脸。之前所有的心酸,所有的幸福都在此时浮现,而始终都伴随着那张沧桑的脸。那张脸记载着他儿时的记忆,经历岁月的洗礼,此时变得深沉而厚重。方墨心里一阵哀恸,眼神朦胧,如黄昏时的湖面氤氲蒸腾着雾气。
“死了?”朗月沉冷的脸上如湖面般荡开数层涟漪,吃惊,还有着失落,纷至沓来,从那湾秋水般的眼睛里溢出来,变成复杂的神色。巨大的好奇,满满的期待都在此时落空,变成虚无缥缈的梦。她本想借此探查方墨的身世,看来也没有了可能。
她静静的看着少年,幽幽的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不知是为没有见到方墨奶奶而叹息,还是为方墨奶奶的死去而惋叹,都只是那声苍凉的长叹。
方墨怔立失神,朗月忽然问:“你说的那个小弟弟呢?”方墨突然回过神来,紧张而急迫的说:“他不见了。”眼里却还带着淡淡的悲伤和落寞。
朗月安慰说:“他寻不见你,想必是回自己家去了。”方墨说:“家里好像有人来过,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东西,我担心他被人掳走了。”方墨将房子里的情形说了一遍,却没有提玉玦之事。此时突生变故,方墨对朗月也不得不存了戒防之心,生怕再有什么意外。
朗月沉默半响,忽然说:“这里之前的确来过修仙者,不过很快就走了。”方墨眼神陡然一亮,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你……你能感应到他们?”“这里还残留着灵气波动的气息,不过,太过微弱,已然无法捕捉。”朗月声音清晰淡然,带着隐隐的惋惜。修仙到一定程度可以见微知著,凭借灵气波动追查到施展仙灵之术之人,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感知得出,可是此时气息细微,而朗月的修为还远不到那个程度,却是无法捕捉。
方墨心中失落,但还是问:“那,师父知道小弟弟去了哪里吗?”朗月摇了摇头,“我未曾见过他,根本无从查起。何况灵气波动只有修仙者施展灵力时才会引起,普通人却不会,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感知到他。”
方墨沉默下去,失神的看着灰尘沉积的小院,他有点怨恨自己,若是自己不离开小弟弟也不会出事,而那个进入房屋的人也一定会被自己碰到。看着小院心里却只有无尽孤独和凄凉,而从此之后将只有他一个人,远走他乡,了无牵挂。
“走吧!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不要忘了。”朗月轻声提醒,然后向外走去。她知道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悲,不如让少年收拾了细软离开这里。从此之后万英修仙,成就惊才绝艳人生。
“师父,能等我一下吗。”不知为何临走之时忽然想起王杏春妇人和孩子来,往日王杏春一家对他不错,王杏春一死,如今剩下孤儿寡妇也将如之前自己和奶奶一般孤苦生活。临走之前想过去看看,希望能够帮到他们。除此之外,他想向王杏春夫人讨要那本医典,王杏春死后那本医典也是空无用,不如拿了来自己用。
朗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少年。方墨犹豫的看了一眼朗月,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我还有件小事未了,想要处理一下。不过……此事却还要师父出手帮助。”“什么事?”朗月淡淡的问。
“师父身上有金银吗?”朗月怔了一下,想不到方墨会问这个问题。修仙者对金银虽不看重,但仙山弟子经常外出历练,有些东西却是要在途经之处集镇或大城中购买,也有在集镇或大城中逍遥快活的,花销也是颇多,所以仙山弟子身上多半都带有金银。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朗月心中疑惑,方墨拜入山门不久,一应用度都由宗门开销,又不用外出历练,却不知作何之用?“王夫人往日对我不错,我想去看看他们。”少年低声的说。朗月看着少年,虽见他有些胆怯,但目光却非常宁定,能够感受到他身体里萌动的热血的气息,她能感受到少年正在长成。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递到方墨面前,“这些够吗?”方墨接在手中,打开一看,布袋里赫然装着数锭黄金,还有一些碎银,以方墨所知一锭黄金便可在百里外的阳关城里买下一座庞大的庄园,从小到大他还未曾见过如此巨额的钱财,不由吃了一惊。
“用不了这么多!”方墨连忙说。伸手入布袋想要取出那些碎银,然后将黄金还给朗月。却听朗月说:“不用了,剩下的留下自己用吧!”方墨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竟不知仙山的弟子都是这般阔绰。不过,这是师父所赠,却无法推辞,只得收了下来,将布袋装在怀里。
那布袋看上去鼓鼓囊囊,可是装在怀里却像是什么都没有,轻软的似乎只剩下一个布囊。方墨心中奇异,竟又拿出来看了一眼。“这是乾坤袋,里面开辟了空间,可以装很多东西,却不用为负荷所累。这个也送给你了。”朗月神色清冷,可是眼里却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方墨的模样竟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刚入门时师父送给自己一个乾坤袋,里面还装着一颗青色的珠子,说是要好生看管。可是没过多久外出历练时便被人抢了去,自己还伤心了好一阵。后来被师父听说,竟是从那个人手中抢了回来。师父说那是他给的东西,除了她谁也不能碰。
后来才听说师父将那个人杀了,埋在了抢自己乾坤袋时的那棵树下。就像是魔咒一般,看到那个乾坤袋她便像是看到了那个抢夺乾坤袋的弟子,一身鲜血,惨不忍睹……让得她心神恍惚,后来她将那个乾坤袋放在了闺阁里,再没有用过。此时看着方墨好奇而欢喜的模样她忽然有些懂了,原来师父对自己的爱惜之情远胜于其他人。
“师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方墨欣喜的出门而去。
王杏春家在山坡靠下的最北边,房屋修建的与其他人家不同,临街是宽敞的药铺,后面才是住人的房屋。到了门前只见药铺门紧闭,却无人经营。方墨心中感叹,往日这里门庭若市,想不到短短十数日便已萧条到如此光景。
方墨拍门叫喊,良久无人回应。此时过来一个老者,是本村的张三爷。“是方墨吗?你又来给奶奶抓药了?”话刚出口他便觉得不对,“咳咳,我倒忘了,你奶奶已经过世了。那你来这儿是……”张三爷疑惑的看着方墨。
“我找王医生……王夫人有点事。”方墨说。“都不在。听说去阳关城走亲戚去了。已经有十多日没有开门了。哎!如今连看个病也没处去了。”张三爷咳嗽几声,感叹的说。
方墨心中狐疑,王杏春不是死了吗?又怎么会走亲戚?他正要问却见张三爷转身慢慢的走了。看着眼前的房屋一如平常,并没有举办过丧事的痕迹。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什么看着王杏春家房屋他竟有些害怕。
难道王杏春没有死?他心里暗自揣测。可是很快他又否决,自己亲眼看到王杏春跌落山崖,那断崖壁立千仞,飞鸟难过,他绝然不会相信他掉下去还能活下来。门前伫立良久,始终没有人回应。心中疑窦纵生,却是难得答案。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药铺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一样。方墨的脚步突然凝住,心竟是剧烈的跳起来,似乎都能听到心跳声。他转头看去,竟是看到一道宽大的缝隙,那是药铺门板,居然并未上锁。心中更是疑惑,若是去了阳关城走亲戚却为何开着药铺的门?难道是有人在偷东西?
他忽然想到自己家的情景,不由猛地一惊,难道此人是个惯犯,此时又到了王医生家?他这般想着心里竟不再那般害怕。小心爬到缝隙上看了一阵,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摆设,却无一个人影。心想,不如进去看看,看他能藏到哪里?看看四周无人,悄悄起开了门板,闪身进去,然后将门板虚掩。
药铺窗门紧闭,里面昏暗无比。过了片刻才看清里面的一切。药铺靠里是巨大的药柜,前面是三米宽的柜台,柜台上正中摆着黄色的戥子,左手边放着一张柳木小桌,一把柳木椅,桌子右上角摆放着一个白色脉枕。右手边却是一张低矮的茶几,边上放着一个蒲团,是王杏春闲暇时喝茶的地方。其中摆设一应如前,并无分毫改变,上面积落了灰尘,似有多日未曾打扫。
方墨悄然看过,却没有找到人。正要进入后堂忽见地上数道脚印,此时窗中光线映照显得极为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