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仙姑给儿子取名叫罗阳阳,说是孩子出生时辰在晚上,取个阳气重的名字,好压压。
之前她还担心好长时间,怕这孩子有古怪,但这两三年来,小孩子长的越来越可爱,跟普通小孩儿没啥区别,比她姐小时候可正常太多了,她慢慢放下心来。
过两天就是暑假了,罗月月该回来了。罗仙姑一大早就开始剁肉、腌鱼,准备给闺女做顿大餐解解馋。
罗阳阳在一边用树枝挖坑玩泥巴,就看见一个人往院子里走来,他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欢呼一声跳起来,“秦叔叔,你回来了,给我带糖糖了吗?”
“带了,带了。”长的白净斯文的青年笑着把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递给他,然后转头看着正收拾鱼身的罗仙姑,笑问道:“仙姑最近身体好吗?朋友送了一些保养身体的补品,我年轻力壮的,也用不着,就给您送来了,谢谢您帮我照看屋子。”
罗仙姑抬头笑道:“秦画家,您快别这么说了,您是学问人,平时教阳阳认字、画画,我们都没啥好感谢的,帮着照看几天屋子,您有啥好谢的。您朋友送的东西肯定很贵,我咋好意思收呢,你快拿回去吧。”
被称为秦画家的青年温和的笑笑,把手里的纸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罗仙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说来也是很巧,就在她刚生下儿子的第三天,几个婶婶辈的来串门,不约而同的说起村子里新来了一个画家,说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景好,空气好,要在这里长住,搞创作。已经跟村长说好了,正在村东头河沿上盖房子呢。啧啧啧,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人,长的好,穿的也好,就是不知道住不住得惯这乡下地方。
她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城里人想寻个安静地方画画,等画好了,自己就走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画家一住下就不走了,经常看见他坐在高坡边的一棵小柳树旁边,或者出神,或者画画,或者吹笛子,有时候太阳好的时候,他就在树下一躺一整天。除了问村里人买些青菜瓜果,就没见他家厨房冒过烟。
一开始村里人还老议论他,觉得他怪怪的,后来,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谁家孩子有不会的作业或想学个画画,去问他,他都乐意教,也不烦。
月月那丫头跟他的关系就格外好,一回来,就跑去那里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也不知道人家嫌她烦不烦。
罗仙姑叹了口气,月月那丫头,怎么说呢,只长年纪,不长心性,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是整天跟个疯丫头似的,一回来就漫山遍野的疯跑。让她带一会儿弟弟,她就能用根绳把他弟弟拴在秦画家院子里的木桩子上,问她还振振有词的,“不拴住他,万一掉河里怎么办,我这是为他好,你还怪我。”
这丫头明后天就能回来了,就阳阳这调皮样,不知要吃她多少瓜落。
罗月月当然不知道她妈心里的纠结郁闷,这会儿,她就快高兴死了,终于考完升学考试要放暑假了,前几天灰爪给她捎信,说野狼谷的独眼搞到一张“动力火车”的演唱会门票,知道老大您喜欢,准备孝敬给您。
她最近迷上了琼瑶阿姨的这部电视剧,自从在小卖部里看了半集后,就迷的不要不要的,里面的主题曲贼好听了,“......啊啊啊,让我们红尘作伴活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多畅快啊!
罗月月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还是灰爪最能揣摸我的心思,这几年没白疼它。独眼也机灵,送礼总能送到人的心坎里,就是它那老婆,心思太重了,演技太好了,有点吓人,弄的人都不爱去野狼谷串门了,唉!
过两天就该回家了,罗月月心想:我是不是看完这场演唱会再回去比较好,要不然我回去了我妈万一不让我出门,我到时候找谁哭去?就算她叫我出门了,这来来回回的,时间好像也有点紧,不过这省城,我还真没去过,算了,还是先回家一趟,到时候叫凤姐儿跟我一起去。听说她受过情伤后,已经看破红尘了,悟透了男女情爱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金钱才是女人最好的情人、最妙的春药、让女人永葆魅力的不二法门,所以,她已经自强不息、奋发图强的创造出了自己的时装品牌。听说知名度还不错,已经成了我们县知名企业家了,当然,她现在的名字也不叫凤姐了,她大名叫胡凤凰,衣服的品牌叫凤凰图腾,听着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有没有?
灰爪说要给我送两套凤凰图腾牌衣服,我还记得凤姐儿以前野鸡开屏似的穿衣风格,曾深深被她的审美刺激过,赶紧拒绝了灰爪的好意。
第二天,我留出一天时间,把要买的礼物全买了,圈子里每个人都有,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能光收它们的,那不成铁公鸡一毛不拔了,这对我形象不好。
当然,我老爸老妈的礼物另算,还有那个不招人喜欢的小屁孩儿,我也给他买了个会呱呱叫会蹦的青蛙。
我是第三天中午到家的,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儿,我使劲一抽鼻子,就知道我妈正炸小酥肉呢,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还有鱼的香味儿,我也喜欢吃。
我正在闻呢,忽然一个肉球从厨房门边滚出来,一下子扑到我的腿上,油光光的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我裤腿,油光光的小嘴使劲在我腰上蹭,嘴里还不停吱哇乱叫:“姐姐,姐姐,给我糖,我要吃糖,我要吃干干(就是饼干)。”
上帝老佛爷,我使劲捏紧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到家就捏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我弟弟的生物,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很不爽,老天爷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耐心才忍住没有把他打扁了。
可这小子竟十分不识趣儿,只要我一回来,就不停在我身边转悠。
“月月回来啦!”我妈从厨房伸出头看了一下,笑道:“赶紧收拾收拾,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又看了一眼我腿上小胖墩儿,叫道:“别磨你姐了,给你姐压水去。”
小胖墩这才不情不愿的从我腿上滑下去,跑到压水井边哗啦哗啦的压水去了。
我看着他圆滚滚的身子一耸一耸的使劲摇着压水杆,不由又想起那天夜里,那翻滚的黑雾,那冷到骨头缝的冰寒。我以为他以后不定得是多了不起的恶棍呢,结果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个贪吃贪睡的夯货罢了。
这样也好,轮回路上走一遭,孟婆汤喝三碗,前尘往事该忘就忘了,白纸一张重新开始,挺好的。
不像我,被那似是而非的过往牵着,总觉得心理笼罩着一团雾,也就是我心眼够大,要搁那心眼小的,心里长时间藏着事儿,又得不到答案,恐怕早抑郁了。
吃过饭,我睡了一会儿,傍晚时分,太阳还明晃晃的照眼,小胖子缠着我给他讲故事,我眼珠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我清了清喉咙,给他讲道:“从前,有一群企鹅,......别问我什么是企鹅,就是一种鸟。从前,有一群企鹅,有一个记者去采访它们,......也别问我什么是记者,就是一种没事就问你问题的人。这记者就问一只企鹅,你的梦想是什么啊?这只企鹅说,吃饭睡觉打豆豆!记者有点儿纳闷,又问另一只企鹅,你的梦想是什么啊?吃饭睡觉打豆豆!记者更纳闷了,接着又问了好多企鹅,它们的回答都是吃饭睡觉打豆豆,直到问到最后一只企鹅,它的回答是吃饭睡觉,记者好奇道,你怎么不打豆豆啊?小企鹅白了他一眼,因为我就是豆豆。”
“这个故事好不好听啊,小豆豆?”我阴恻恻的趴到他的耳边,小声道:“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我拉长声音,像大灰狼一样看着他,“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哇哈哈!”
”哇!”小胖子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扯住嗓子大哭起来,“妈、妈,姐姐她打我,她还说不叫我吃饭,不叫我睡觉,哇哇哇,妈妈!”
我一下子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有这天赋,说起记谎来眼都不眨,栽脏陷害信手拈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果然,我妈气势汹汹的声音立刻从屋子里传来,“月月你这疯丫头,又逗你弟弟,别老欺侮他啊,他还小呢!”
我朝着脸上没有一滴泪的小胖子使劲捏了捏手指,小胖了轻蔑的撇撇嘴,我这才知道,这小胖子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