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呆了两天,该串的门都串了一遍,我跟我妈说,我要出一趟门,学校组织夏令营,到省城去学习人家的先进学习方法,学好了,以后准能考上大学。
我妈一听,特别激动,赶紧进屋给我拿了二百块钱,一迭声道:“去,去,这得去,钱够不,不够再拿点。”
看我妈这真诚劲,我有点亏心,连忙道:“够了,用不完,也就四五天就回了。”
“好,好,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妈多少钱都给你花。”说着,小心察看了下四周,又贴到我耳边说,“你别跟别人说,我给你存了笔学费,谁也不知道,你以后要是想学啥,就跟我说,别怕花钱。”
“......好。”我心里一下堵的厉害,老妈,这次真是对不住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第二天一早,我怀揣着二百块钱和两张演唱会门票,搭车到县城,和凤姐儿汇合,一起坐车去省城。
等坐上去省城的车时,已经快傍晚了。凤姐儿穿着时尚的连衣裙,头发盘的高高的,插着好几个亮闪闪的水晶发卡,小脸抹的粉扑扑的,小嘴涂的红艳艳的,香水味儿二百米之外都能闻到,我坐在她旁边,老感觉鼻子发痒,大概是对她身上的香水味儿过敏。
还有满车人不时的注目礼,弄得我十分烦躁,连对演唱会的期待都减少了不少。
幸好凤姐这些年历练的眼皮子活了不少,她看我脸色十分难看,就从装零食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的桔子,小声说,“你要是不舒服,就闻闻这桔子,防止晕车。”
我就这样把桔子按在鼻子底下,两眼瞪着窗外,看着路两边一闪而过的树林和玉米地、花生地。
过了一会儿,天差不多完全黑了,我也坐的有点困了,正准备闭眼睡一会儿,司机打开了车前面的小电视,开始播放电影,我扫了一眼,是香港拍的僵尸片,这两年特别流行。
我没什么兴趣,就闭着眼休息。旁边凤姐正拿着一个手机给谁发信息,不时有滴滴声响起。现在手机在小县城还是时髦玩意儿,凤姐却早就买了。
车厢里很安静,除了电视的声音,就是有人偶尔的咳嗽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好象连电视的声音也没有了,车厢里安静的异常,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发现车厢里漆黑一片,车上的人好像都睡着了,连凤姐儿都歪着头靠在车座上,睡的很熟。
车窗外也是漆黑一片,而且车子停下了,不知道停在了哪里。
我心里一惊。这事儿太不正常了,只要是有一点儿脑子,就能明白,这是发生啥事儿了,而且肯定是不好的事儿。
我悄悄推推凤姐儿,凤姐儿睡的死猪一样,怎么推都没醒。我知道,我们大概是着了谁的道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忽然,我听到车窗外有低低的说话声,听声音是两个男的。一个男的说:“老彭,货我给你送来了,这里面还有几个好货色,你一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另一个很沙哑的男声说:“老周,这次差办好了,老头
子有你的好处。”
接着,是擦擦的脚步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车里。
我悄悄歪到凤姐儿胳膊底下,眼睛眯着一条缝,手里紧攥着我从不离身的小铜铃。
很快我鼻子里闻到一股不太明显的腐臭味道,有点像尸臭。
他们慢慢往后走,一路走一路看着两边座位上的人,小声议论着,“不行,这个不行,年纪大了。”
“这小娃儿也不行,损阴德狠了,怕不是要下油锅了。”
“这个行,壮的很,顶多大病一场,不能要命。”
......
“老彭,你赶紧挑,莫等天亮了,谁都没法走脱。”
“知道,知道。”
两个人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又往后去了。
很快他们又折回来,一个人身上扛着一个人,开始往车下送。是两个年轻的男人。
他们又上来搬了两三趟,大概选了八个人,都是年轻男人,很快外面响起车轮的咕噜声,人应该被运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人转回来,在车门口站了一下又下到地上,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
我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客车司机,应该叫老周。
可是,他们把那些人送到哪去了呢?
我没敢动,我不知道,凭我的力量,能不能一下子制服他,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有力气。
我再次推凤姐,她仍然没醒。他们中的,应该是一种药效比较强的迷药。我之所以没事,应该是沐涯当年给我服过的几颗药丸,他曾开玩笑说,“放心吃吧,吃了以后,你就百毒不侵了。”
果然,我有一次在山里吃到毒蘑菇,把老驴都吓坏了,我却一点儿事没有。
但我却没法帮凤姐儿,总不能给她喝我的血吧。
时间就在我的纠结中一点点过去,我一直在天人交战:去救人?还是等天亮了告诉警察?如果不救,他们会不会死啊?可是去救,万一打不过怎么办?要不,就试一次?厉鬼妖怪我都能对付,不就是一个人吗?话说,自从沐涯叮嘱我不要乱开眼盯别人起,我已经几年没试过眼睛的特殊功能了,不知道还灵不灵了?
不管了,就拼一次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这些人真死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悄悄坐起身子,准备弄出点动静吸引那个老周上来,然后搞个突然袭击,一举控制住他。
可就在我刚要坐起来的时候,外面咕噜噜又响起了车轮声,我立刻一歪,又缩回了凤姐儿胳膊底下。
就听老周长出一口气后说,“你可回来了,这些人都没事吧?路上没人撞到吧?”
还是那个沙哑的老彭的声音,“没有,都没有,老头子也不敢伤人,要不然咋会用这个法子。放心吧,这些人下了车,山南海北的,就是身体有了毛病,也不会想到你的。”
老周叹了口气,“损阴德哟,这事儿就到这儿了,以后我不做了。”
老彭的声音立刻一变,“那不行,老头子啥时候走脱了,啥时候就不用你管了,现在还不行。”
老周没有吭声,一会儿,两个人又把人搬回了车上。
车子又摇摇晃晃的上路了,走了一段时间,好像拐到了大路上,车子飞驰而去。
快天亮时,凤姐开始扭动身子,然后晃晃头,连打好几个哈欠,才揉着眼睛慢慢睁开,看见我正瞪着她,沙哑着嗓子问,“你没睡吗?”
我也佯装打了个哈欠,小声道:“睡了,我也才醒。”
凤姐儿揉着眉心,嘟哝一声:“妈的,在车上睡觉就是不舒服,我头疼死了。”
我没吭声,看着前面司机沉默的背影。
陆续又有一些人醒了,无一例外,都吵吵着头疼,有几个人埋怨道:“师傅,你是不是夜里没关车窗啊,我冻感冒了。”
师傅大概看了眼反光镜,小声说了一句,“车窗都关着呢。”
我却发现,那几个被带下车的人,却没有一个醒过来的。他们的脸色,在黎明时分的微光下,泛着可怕的青灰色。
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天完全亮了,司机把车开到一个车站停下来,朝着大家喊道:“到站了,都醒醒啊,该下车了,拿好自己行李,别少了东西啊!”
我和凤姐随着人流下车,站在喧闹的车站,就像从一个古怪的梦里走了出来,那几个被扛下车又回来的男人,最后也慢慢的扶着头下来了,一个个摇摇晃晃的,往车站外走去。
等人都走完了,我悄悄把事情的经过和凤姐儿说了一遍。凤姐儿长眼睛一瞪,啐了一口,“M的,我就说这感觉不对劲,竟是这死司机作祸,我们找他去。”
现在青天白日,人来人往,我想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就点了点头。
我们走到低头抽烟的司机旁边,凤姐儿猛的一拍他肩膀,小声道:“师傅,借一步说话。”
司机一看是我们俩,明显一愣,怔怔道:“说什么?”
我瞪着他,幽幽道:“说说你昨晚把他们几个人带哪去了,说说老彭是谁啊?”
我刚一说完,就见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周脸唰的一下变的惨白,像见鬼一样看着我们,手里的烟啪一下掉到地上,他却完全无所觉,只是嘴巴微张的呆呆瞪着我们。
“你不说是吧?”凤姐儿作势拿出电话,“那我只能找警察了。”
老周一下回过神来,恐慌的去拉凤姐儿的手,哀求道:“别、别、别,我说。”
原来,他也不认识老彭,有一天,他像昨夜一样正在开车,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下车一看,竟是一个人,他当时就吓坏了,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看到一个人从旁边走过来,就是老彭。
老彭说可以帮他把压死人的事儿瞒下来,只要他以后为他做事。他当时也是吓失机了,想到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万一自己坐牢,一大家子该怎么办呢,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老彭就要走了他的电话号码。
当时正是半夜,车上的人大部分在睡觉,有几个人迷迷糊糊问怎么了,他赶紧说压死了一只羊,已经赔人家钱了。有人说晦气,赶紧走。
他把车开到省城,心却一直砰砰跳,果然第二天接到老彭电话,让他一切按照他说的做,否则就去告发他。
第一次,他实在不放心,怕弄出人命,就和老彭去了一次,后来,老彭告诉他,他也是被逼的,他中毒了,不这样做就得死。
可老周也知道,这样做损阴德,但老彭告诉他,那僵尸说他不害人命,等他脱离了洞口的封印,他就走。所以,他们是被逼无奈的才做这缺德事。
我和凤姐儿对视一眼,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合计合计。于是,我们也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老周一脸绝望的把号码写给我们,再次肯求我们,“千万别给警察说啊,我上有老下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