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很担心齐之侃,是实话。他是天宫文官,很难想象神将在战场奋勇杀敌的样子,也没见过,他只知道,地魔强大,婆娑岭很危险,齐之侃这么单枪匹马地去了,怕是要吃亏。
他一直远眺着婆娑岭的方向,也听到了那声巨响,房屋随之震动,房梁上的灰土被抖落,柜架上的瓷器纷纷掉落摔成碎片,人们还以为是发生了地圌震,全都跑到街上避难。
“遭了!”仲堃仪站起身,攥紧袖子,神情十分紧张,他偏头看了一眼小乞丐,孩童在面临大灾大难时总是显得比成年人更冷静。
“一个人会害怕吗?”仲堃仪问他。
小乞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怕,要不,上仙去帮帮战神吧。”
仲堃仪突然就笑了,小乞丐明明很害怕的样子,却还是硬撑着叫他走。他挥袖,为整座宅院设下结界,足够对付一般的鬼界无常。
“上仙,平安回来啊!”小乞丐站在窗子里冲他挥手,仲堃仪点点头,下一秒幻化为一缕光芒消失不见了。
地魔拿过修寒手里的春灵,纵使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渴求与贪婪。
他高举灵石,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飞舞在上空,突然俯冲向齐之侃,齐之侃出剑抵挡,被灵石之力推出很远方才停稳。
沐春之灵所蕴含的灵力太过强大,即便是四方神君也难以抵挡,齐之侃虽为战神,但在修为上,自是比不过上古灵石。
修寒守护春灵多年,以为春灵只是守护和治愈的象征,竟然不知道它还具备攻击能力,一下子慌了神,他扯住地魔的袖子,阻止道:“哥哥!你不是说过,只用沐春之灵回复自己的灵力吗?你不是说过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吗?”
地魔回头看了一眼修寒,放声大笑,“真是感谢你还能叫我一声哥哥。”
他抬高手指于空中一点,身后突然出现了万千魔影,“齐战神,以一敌万,你有几成胜算?”
“卑鄙。”齐之侃握紧千胜,时刻准备着进入战斗状态,他试图与中洲神将府千里传音,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无法冲破上空的春灵结界。
“要搬救兵了吗?”地魔玩弄着手上的春灵,居高临下地望着齐之侃,“没用的,叫天宫再选个新战神吧。”
话音刚落,地魔施令,魔影涌圌出结界,冲齐之侃袭来。顷刻间黑云蔽日,紫色雷电闪烁在婆娑岭上空,还有很多魔影向中洲腹地奔去,人族抵御不及,一时败落下风。
齐之侃剑锋所划之处,魔影神形俱散,大批魔影前赴后继,齐之侃也有躲避不及之时,以至于肩颈处多有抓痕,伤痕伴有乌血,痒麻过后,十分疼痛。
“哥哥!你不该骗我的,收手吧!”修寒苦苦哀求,地魔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一脚将修寒踢开。
“你以为我还想和你演那些手足情深的戏码吗?若不是为了沐春之灵,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了。”
地魔的怨恨已积攒多年,当日东海魔族侵岸之时,他为了医救刚刚遭受天劫而奄奄一息的修寒,前去蓬莱求药,并没有守在岗位上及时通报天界,而被孟章重罚,他对修寒早已恨之入骨,此番相见,只是为了骗取春灵之力罢了。
“所以你别叫我哥哥。”
“我早就不是你哥哥了。”
仲堃仪赶来的时候,齐之侃已战斗多时,半面白色战袍血迹斑斑,仲堃仪挡在齐之侃身前,长剑出窍直指地魔,“以多战少,胜之不武。”
地魔看向仲堃仪,瞧见他身上的墨绿衣袍,便得知他是东洲仙君,大笑出声,“天界是没人了吗?派一个小小文官前来助阵?”
齐之侃一把推开仲堃仪,又扯过他的手臂将其拉回身后,“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吗?”齐之侃略恼,仲堃仪的修为并不高,又是文官,此番前来怕是会白白丢了性命。
“我是青龙神君钦点的东洲仙君,我怎能惧怕呢?”
“当心!”齐之侃拉过仲堃仪,出剑为其抵挡身侧魔影,仲堃仪亦出剑,攻下魔影二三。
二人背靠背持剑而立,齐之侃点头,“孟章神君果然没有看错人。”
仲堃仪拂过脸颊,青色小龙若隐若现,在他选择跟随孟章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为孟章而战是他的职责,为孟章战死是他的荣耀。
地魔不会手软,他用魔气包裹住沐春之灵,将灵石黑化,魔气所到之处皆为黑暗。二人持剑还能抵挡片刻,不过春灵魔化后大有反噬灵力之意,仲堃仪感觉体内灵力已所剩无几,只能收剑于怀保住最后的灵力。
齐之侃多处受伤,御剑苦撑,但也维持不了多久,地魔十分得意,掌中魔气蓄力待发,若击中二人,便会被魔气吞噬,或被灵石反噬。
“螳圌臂圌当圌车。”地魔暗自嘲讽,欲出掌重击二人,齐之侃已做好最后的抵御,被吞噬之前他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什么天下什么苍生都抛于脑后,只出现一个白色的背影,那身影立在昆仑之巅,近在咫尺又远在天际,齐之侃想去看他的样子,却始终看不到。
“蹇宾。”齐之侃默念了这个名字。
天玑宫中,蹇宾突然心口一痛,闭目神算,脑中嗡嗡作响,太阳穴跳动不安,下一秒便听到仙侍来报,东洲地魔作乱,千胜战神误入婆娑岭埋伏之地,生死未卜。
蹇宾慌了神,忙问,“中洲可曾发兵?”
“还未。”
“还未?!”
蹇宾起身就要走,却被仙侍拦住,“您不能离开西洲,天帝吩咐过,事发突然,各洲神君坐镇封地,不可离开。”
蹇宾一拳锤在一旁的石柱上,却又不得不回身坐下,什么身份什么矜持他通通不想要了,他紧紧攥着袖口的卷云纹路,“齐之侃,你最好给本君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