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宾胖了。
被齐之侃活活喂胖的。
日光正暖,檀香微熏,蹇宾站在铜镜前用力系好腰封,冲着送来糕点的仙侍低斥道:“拿走。”
仙侍迅速站起转身准备离开,蹇宾又道:“倒掉。”
直到仙侍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蹇宾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战神府什么都好,就是齐之侃的糕点又甜又腻,蹇宾思来想去,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可若不去,下一秒眼前又浮现出那硬朗的眉眼和薄红的唇。
蹇宾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妈的,想什么呢,真丢人。
许是鬼迷心窍了?什么鬼?齐之侃那个大头鬼?这可真不是个好称呼。
蹇宾化猫的日子越来越多,待在府邸的时候越来越少。
人们不再记得西洲天玑府的白虎神君,而对千胜战神新养的宠物甚是感兴趣。
四海升平八荒安泰,齐之侃有多闲呢?闲到整日去四季林遛猫。
四季林是什么地方?当然是个好地方。天界多少风花雪月的传闻都发生在这儿。
林中多桃树,一日四季,晨为春,午为夏,傍晚入秋,子夜雪海茫茫。
齐之侃道:“我们晚上去,我喜欢雪,所以喜欢冬天。”
蹇宾心中道:“有病。”
“喵喵喵。”
齐之侃觉得这叫声是在表达赞同之意,揉着蹇宾耳后的软毛温柔一笑。
齐之侃道:“你看,你的毛色也是白的,与这遍地的白雪多般配。”
他又道:“我也是着白衣的,便也能融进这雪景里了。”
蹇宾怕冷,毛茸茸的爪子踩进厚厚的雪地里,凉意侵体,冻得他直哆嗦。
他对齐之侃的言语置若罔闻,一骨碌滑进了树坑。
齐之侃回头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却还是走过来,弯腰将蹇宾从冰碴子里捞出来揣进怀里暖暖。他发现蹇宾的爪子上勾着丝丝红线,缠得又乱又紧。
蹇宾蹬着后腿,雪花飞到他肚子上,打湿了柔软的毛,凉得他又要喵喵叫了。
齐之侃抬头,这颗不是桃树,而是一颗参天巨柏,冬夜树灵不死,微弱的金光萦绕在树冠周围,而枝桠上缠的,全是月老的红线。
齐之侃皱皱眉道:“神仙也迷信?”
蹇宾挑眉,扒着齐之侃的胳膊叫了几声,迷信怎么了?用你家天玑仪了?
牛郎织女你可晓得?董永小七你可认识?还有那许仙白蛇自是不必说,这些姻缘哪个不是这颗树促成的?不迷信,不迷信你让月老去喝西北风吗?
齐之侃将蹇宾爪子上的红线解开丢掉,蹇宾眼睁睁的看着那堆红线掉在地上被雪淹没。
齐之侃道:“都是孽缘,不信也罢。”
蹇宾道:“喵喵喵。”
齐之侃道:“你今日倒是话多,许是冷了?”
齐之侃二话没说,解开带着白色绒领的披风将蹇宾裹了个严严实实。
宠物宠物,这个宠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蹇宾动动胡子,端端正正地趴着,齐之侃的体温很暖,让他实在难以抗拒。
齐之侃寻了个视野开阔的树枝,两三下飞了上去,下摆一撩驱散三层雪水,而后抱着蹇宾坐了下来。
齐之侃道:“你看,这里还能看到月亮。”
蹇宾望去,雪夜月明梅隐香,确是好风景。
齐之侃又道:“我若早知道你是个没主人的,便争着抢着也要领养你。”
蹇宾无语,齐之侃道:“三界生灵皆惧我,唯你不同。”
蹇宾依旧无语。
齐之侃道:“即便你是个不会说话的,每日能有个活物陪陪我,足矣。”
蹇宾眯眼,用爪子抓着披风,“喵!”
孟章很忙。
仲堃仪更忙。
二人都为了东洲祭春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朝夕相处,所以孟章有眼疾的事儿,仲堃仪也知晓几分。
“既然很难看见,便多点几盏灯吧。”
孟章放下竹简,抬腕制止道:“罢了。”
仲堃仪道:“以明制暗,神君又何必推辞?”
孟章道:“本君可有说过看不见?”
仲堃仪想想,“并未。”
孟章道:“那你怎知本君看不见?”
仲堃仪将刚点燃的烛火熄灭,道:“我只是觉得神君看得辛苦。”
孟章揉揉眼道:“本君不光用眼看,更是用心看,眼会染疾,而心不会。”
仲堃仪点头。
孟章道:“旧疾罢了,见不得强光,几番闭关,已有好转之意,仲君不必担心。”
仲堃仪道:“承蒙神君厚待……”
话未说完便被孟章制止了,孟章道:“本君在万千仙君中将你挑选出来,可不是听你讲这些客套话的。”
仲堃仪道:“臣明白了。”
墨绿色的长袍将仲堃仪修长的身形修饰得很好看,孟章盯了他片刻,挥手叫他靠近。
仲堃仪很是听话,将身子靠了过去。
孟章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手,细长的食指抵在仲堃仪眉角,他看不太细,便将脸也凑过去几分。
孟章的呼吸温热,仲堃仪动也不敢动,就这般规规矩矩地站着,直到眼角传来阵阵麻意。
孟章道:“这小青龙便送你了,若有难,可保一命。”
仲堃仪摸摸眼侧,精致的小龙盘在眼周,闪闪发光,他很想找面镜子去看,却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放心,平日它不会显现出来,仲君容貌如初。”
仲堃仪指尖发凉,回过神来时,孟章已经收回了手,温热的感觉也从面前消失。孟章拿起书,没再抬眼看他。
仲堃仪道:“神君这是何意?”
孟章道:“为本君做事,你不怕危险吗?”
仲堃仪笑道,一字一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