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放下笔记本,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窗外霓虹深处的车流依然川流不息。秦雷这个人还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她的思绪仿佛被带到了秦雷出生的年代,跟着文字中的故事,夏语再次走了进去……
秦雷7岁那年,圩?育才小学秋季开始招生,其实育才小学是圩?仅有的一所小学,只有5名乡村教师,其中有两名还是村民推荐的代课老师。但是村里的孩子基本都得在这个地方上学。学校操场旗杆的位置,小学生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学校校长和几名老师站在升旗站台上举行育才小学新一批小学生入学仪式。
学校大门前围满了前来送孩子入学的新生家长,昭晶艳伸着手指头数着“1、2、3……从左边数第8个孩子,就是我们家的秦雷,那个蓝色的灯芯绒书包还是他爸爸特意去邸阳买的,他非说上次干活的时候看着人家小孩背着挺好看……”昭晶艳一边从门缝里看着操场里乖乖排着长队的孩子们,一边和旁边的邻居刘佩蕙聊着。她们家的孩子卢韦晟也是今年入学,卢韦晟的父亲就是在村里最早做起了自己的纺织工坊的人。家庭条件要比秦雷家好,但是卢韦晟的父亲卢萧书和秦雷的父亲秦万金走的还是挺近。所以两家的孩子从小也就玩在了一起。
刘佩蕙倚靠在大门边上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边附和着昭晶艳,说道:“是啊,你们家秦雷真的很懂事啊,不挑剔。我们家卢韦晟就不听话,调皮,非要让他爸爸用自己家最好的布料找裁缝给定做一个!哭着闹着说灯芯绒的书包不好看,你说说那个小兔崽子!”说完脸上还泛出了一丝得意的红光。昭晶艳内心有些羞愧的搭茬道:“小孩子嘛,不想给他买好的,过几天没准就给扯坏了!”说完昭晶艳又转过脸望向操场。
卢韦晟不老实的站在队里一会看看学校外面的妈妈,一会又望着秦雷做出嬉戏的笑脸。反倒是秦雷一直在下面专心的听着台上老师绘声绘色的讲话,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看学校门口的昭晶艳。
对于刚入小学年少懵懂的秦雷,也许被学校这个陌生的大环境怔住了,还来不急一一接受这些突然印入脑海的新事物,所以表现的有些过分的惧生。父亲平时对他的教导约束也尽是在一种近乎苛刻的严肃氛围中说教,这让秦雷从小习惯了认真严肃的表情。而这一习惯也抑制了小小年纪的秦雷释放出这个年龄段本该有的天性。这样的状态让秦雷在学校里度过了半年的时间才慢慢适应。相比之下,卢韦晟因为家庭做生意的原因,从小每天都在接触新事物和陌生人的他,什么样的新环境都能很快适应。入学没几天就和班上的其他小同学玩在一起。
其他同学每天都痴迷在打闹玩乐的时光里,而对于秦雷过早的承担了父亲秦万金对于其灌输的来自于家庭的意志,所以一直表现的比其他孩子更为成熟懂事。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埋在书本里。一向严于律己,以身作则的父亲,希望儿子将来能够金榜题名,为家庭争口气。在父亲不断的教育和鼓励中,秦雷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班级的考试上每一次都名列前茅。这样的成绩从小学毕业一直持续到初中。
邸阳跟周边村子比起来算比较大的村镇,交通也相对方便。所以中学设在邸阳也是为了方便周围各村的孩子集中到邸阳上学。秦雷的初中第一次要到20多公里外的邸阳上,十几岁的秦雷跨在父亲的摩托后座上,父子俩颠簸20多公里的路程去邸阳初中报到。父亲安顿好秦雷后自己登着了摩托车。
开学报道期间校园里尽是周边各村的学生家长,一幅幅陌生的面孔,带着青涩而稚嫩的脸庞即将要从这里开始起航。秦雷也有着同样的梦想,那就是三年后能够顺利考到禹城一中。他跟着父亲默默的走到校园门口,父亲秦万金揉揉眼角,转过脸对秦雷说道:“雷雷,要好好听讲,多看书,自己平时多照顾好自己啊!爸回去了。”秦雷看着父亲仿佛有些愣神的应道:“昂!”还没等秦雷挤出后面的话,父亲秦万金就已经发动车子走了出去。看着父亲的背影,秦雷内心有些酸痛。今天开学报到,母亲昭晶艳没有跟着来,因为母亲近来身体不好,一直带病在家,父亲秦万金这么着急的往家里赶,是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只是没有和秦雷说出来而已。明白父亲心思的秦雷对着走在远处的父亲秦万金喊出了刚才还没来的及说的话:“爸,你在家好好照顾我妈几天,我在这都会很好的,放心吧,啊!”渐行渐远的父亲抑或根本没有听到,秦雷站在校门口静静的看着远去的父亲,久久不愿离去……
回到了宿舍的秦雷,摊开了行李,一个棉布袋严严实实的包裹着里面的饭盒,饭盒外又用塑料袋紧紧的系了起来。打开包装,里面的饭菜还在冒着热腾腾的蒸气。秦雷瞬间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突如其来的一阵酸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了半天终于不挣气地迸了出来。秦雷扔下饭菜一边假装收拾行李一边悄悄的用手擦拭着眼睛。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第一次离开父母要寄宿在外地着实有些艰难。虽然秦雷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但是在离开父亲以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泪来。其中包含有自己突然面对陌生环境的不知所措,也有着对父亲默默的疼爱自己,对这个家不知疲倦的付出而心生的感动。
同学佟冉民看到了秦雷的举动,上去主动和秦雷打起了招呼……
慢慢习惯了外地上学的秦雷始终不忘在内心中不断地勉励着自己,不论生活中还是学习中他都能顺利的给自己赢得一份满意的答卷。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秦雷不知不觉中挑起了学校老师,同学们口中种种佼佼者的称号。
每到周六上完上午的两节课,卢韦晟就像离弦的箭,欢呼雀跃的跑到秦雷的宿舍。等着秦雷一起搭伴骑自行车回圩?。一年四季,不管回家的路上遭遇风霜雨雪,秦雷再没有让辛苦的父亲接送过一次,都是自己坚强地挺了过来。三年的异地生活成长了秦雷,也历练了他吃苦耐劳的意志,更培养了他对待生活坦然乐观的态度,对待朋友仗义豁达的性格。
秦雷骑在前面,卢韦晟紧紧跟在后面,俩人不时地追赶着,不甘示弱地互相超越,而从邸阳骑到圩?,每每都得2个多钟头的时辰。
四周望去,阡陌纵横,燕语莺啼。卢韦晟把自行车随意扔到路边的杂草里,坐在石头上,点燃一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招呼秦雷坐下来歇会再走。春天这个季节待在乡下的田间里让人感到格外的惬意。绿意盎然,百花齐放,四野一片生机。秦雷应声也停下了车,疲惫地走到卢韦晟身边往地上一瘫,随即半仰在草地里。卢韦晟递给秦雷一支烟,挤着眼睛示意秦雷也来一根。看着卢韦晟坚定的样子,秦雷伸手接了过来。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抽烟。卢韦晟接着打着了火,秦雷对着火苗深吸一口,烧的通红的烟头伴着烟丝在火焰的炙烤下嘶嘶作响。大口的烟雾吸到嘴里,又不知道怎么吞吐,瞬间伴着猛烈的咳声从嘴里喷了出来,在烟雾的刺激下秦雷眼泪婆娑地捂着胸脯继续发出一连串的咳咳咳……卢韦晟在一边看着秦雷发出一阵洋洋得意的嘻笑声。笑罢,卢韦晟把烟头拧在青石上,对着秦雷又笑道:“多学几次就会了,要顺着你的呼吸吸进去,再自然的吐出来!”秦雷一边摆着手一边不屑地说道:“我可再也不抽了!”
卢韦晟自从上了初中,基本上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寄宿在外地天高皇帝远,好不容易脱离了父母的手掌心,那岂不是天天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本来他就自制力很差。跟着一帮平时就爱调皮捣蛋的孩子早早的就学会了抽烟,所以对他来说小小年纪那娴熟的动作嫣然一副大人的抽烟架势。
俩人沉默了良久,卢韦晟突然抬起头说道:“秦雷,我这个学期念完估计要去市里上学了,爸妈在市里买了房子,要搬到市里去住……”说完顿了几秒又接着道:“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去,这地儿多好啊!青山绿水的。”说话间一边双手比划在空中一边眺望着远方。秦雷知道他在说笑,说实话去市里念书可是每一个乡下孩子心中梦寐以求的理想。秦雷听完站起身来,拍了一下卢韦晟的肩膀抿嘴笑道:“嗨!哥们儿,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多羡慕你啊,恭喜你,以后到市里混好了可别忘了带上我啊!”话虽这么说,但秦雷的内心是真真切切的有些羡慕卢韦晟。他家的条件好,父亲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到市里发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秦雷在玩笑之余也在心里暗暗为自己鼓劲,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家庭条件而感到自卑,相反更成为他想要继续努力的动力。他坚信自己的未来一定不会差,也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样可以到市里发展。
秦雷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最后的半年一定要冲刺到理想的终点,给父亲,更要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卷……”
看到这里,夏语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突然感到有些同情秦雷,和自己的童年比起来虽然不是天壤之别,但相比之下,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父母的身边,曾几何时离开过家人的关怀。
夏语轻轻的捏着页脚慢慢地向后又翻过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