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宁指了指柳清疏手上提着的花灯道:“我们刚才在猜灯谜。你呢?怎么一幅不开心的样子?”
一听楚宸宁提起这茬,乐卿立刻又郁闷了,回头一看那带着狐仙面具的男子又跟了过来,终于忍不住发作道:“你跟了我一路,有完没完?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哥的朋友,我早就把你扎个对穿了!”
那男子轻笑了一声,道:“我看完流觞楼的帐,想逛逛灯市而已,只是恰巧和乐公子走了同一条路,乐公子何苦如此生气呢?”
那男子一开口,柳清疏才听出来原来竟是卫瑟风。
本来她在疑惑,卫瑟风何苦带着面具出门,突然又恍然大悟——他那般容貌,若是直接出门,恐怕今日这灯会立时就会被挤得摩肩接踵。
乐卿想来也是知道这男子是卫瑟风的,闻言更怒了,圆圆的杏核眼瞪得老大:“恰巧?你遇到我的时候,我在最东边的广源斋那儿买糖葫芦和桂花糕,那里离你最西边的流觞楼可是刚好两个方向!”
楚宸宁闻言忍不住笑了,柳清疏奇道:“殿下在笑什么?”
楚宸宁看着乐卿涨红的脸,对柳清疏轻声道:“乐卿这人没什么别的嗜好,就爱吃一口甜的,本来他觉得幼稚,轻易不肯对人言的,没想到竟被卫瑟风逼出了真心话,我瞧着有些好笑。”
柳清疏看乐卿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只炸毛的小猫,也忍不住轻笑道:“其实他这模样爱吃甜的,也是很相称的。”
乐卿耳力不错,听到了楚宸宁和柳清疏的对话,回头道:“大哥!你要讨好我嫂嫂,也别出卖我啊!”
柳清疏闻言又忍不住哀叹,这楚宸宁行事不羁,先是金平公主,后是那花灯老板,现在又是乐卿,不知让多少人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楚宸宁笑道:“你有空管我俩,不如听听卫瑟风怎么给你解释。”
乐卿这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转头冲卫瑟风怒道:“说吧,你好好解释解释。”一脸“我看你能编出什么”的表情。
卫瑟风又忍不住轻笑出声,见乐卿真想抬手给自己扎几个窟窿,才想了个不算理由的理由解释道:“我流觞楼一直没什么特别好的点心,只是想去广源斋偷师,才碰巧去了那儿,谁成想成熟稳重的乐公子竟也爱吃那儿的甜点心呢?”
卫瑟风在说“成熟稳重”四个字的时候,稍稍加重了语气,乐卿哪里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幼稚,抬手一排银针就掷了出去。
柳清疏看了一下,虽然乐卿气急,但那些银针去的穴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最多就是让人麻上一会儿,甚至有些穴位扎一扎还会让人提神醒脑,心知乐卿还是手下留情了,就没去多管。
但卫瑟风衣袖一卷,竟将所有的银针齐齐挡下。
柳清疏不由得有些吃惊,她知道楚宸御因为不受重视,从小就苦练武功,可说是很有造诣,便是如此,上辈子都不能全部挡住乐卿的银针。
更何况现在卫瑟风和乐卿几乎是贴面站着,乐卿又是毫无征兆的出手,虽然柳清疏看清了他没有下重手,但一切其实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卫瑟风的武功之高,竟是远远的超出了柳清疏的想象。卫瑟风其人,也端的是深不可测。
见卫瑟风衣袖一挥就卷住了自己所有的银针,乐卿也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卫瑟风已经笑着一抛衣袖,将银针尽数握在手里,递还给乐卿:“乐公子这一手银针实在是漂亮,只是在这上巳佳节,大家当一起观灯赏月,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为好。”
乐卿已经知道自己在这卫瑟风手里占不到什么便宜,他原本也不是个爱纠结细枝末节之事的人,于是当下哼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卫瑟风递给他的银针,藏回了原处。
……
“哪来的乞丐,赶紧滚一边去。”
玩闹了一夜,柳清疏正带着小萌坐着回柳府的马车,马车突然停下了,失去重心的柳清疏和小萌差点一起撞到头,还没等小萌开口骂那马夫,跟着便听到外面自己的车夫怒吼了一声。
但马上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贵人行行好吧,我娘饿了三天了,又生着病,实在是没办法,请贵人垂帘,赏口饭吃吧。”
柳清疏对小萌道:“你出去看看是怎么了?”
小萌掀开帘子看了片刻,对柳清疏道:“好像是有个乞丐拦着咱们马车,要讨吃的呢。”
自上辈子在乱葬岗见了狗子和二蛋那两个小孩儿,柳清疏就不忍闻这些平民受苦的事情,她解下腰间的钱袋,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小萌道:“你出去,将这银子给那乞丐吧。”
小萌见柳清疏非但没有因为被拦马车而生气,反而要慷慨解囊给那乞丐,心道自己真是跟对了心善的主子,忙出了马车,对匍匐在地上的少女道:“这银子是我们小姐赏你的,你快拿了去给你娘看病吧。”
那少女这才勉力支起身子,颤抖着手接过小萌递上的银子:“多谢小姐!芙芷结草衔环,必报小姐大恩。”
柳清疏听得是个知恩图报的,轻轻掀开帘子道:“这倒不必,你赶紧回去好好照顾好你娘吧。”
那少女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道:“我娘从小就教育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芙芷身无长物,愿医治好娘亲后追随小姐左右,为奴为婢,才得以报恩。”
柳清疏这才正眼看向了那个少女,虽然那自称芙芷的少女穿着不知缝补过多少次的旧衣,袖子也一截长一截短,甚至不是同色,看着格外狼狈,却洗得干干净净。
细软的长发也用一只细树枝仔细的挽好,只是那苍白得几乎透明、毫无血色的脸,和眼下大片大片的乌青彰显出她饿了许多天。
那少女也定定的看着柳清疏,虽然她此时跪在地上,看着柔柔弱弱,似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脊背直直的立着,眼神清明、不卑不亢的,毫无奴颜媚骨之气。
柳清疏对这少女不禁心生了些好感:“我不需要奴仆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照顾你娘亲吧。”
那少女却依旧跪着,声音虚弱却坚定道:“多谢小姐垂怜,但芙芷身为女子,又无一技之长,难以长久维持生计,我不愿乞讨为生,只求小姐给芙芷些事做,让我能自食其力的供养娘亲。”
柳清疏见芙芷沦落至此,却依旧不思嗟来之食,对她的评价更高了些,于是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是个好的,等你看好你娘亲的病,就来东街的柳府找我吧。”
芙芷这才俯身给柳清疏磕了个响头,喜不自胜道:“多谢柳小姐!”
旋即也不再多啰嗦,她站起身来就往边上的药铺急急的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