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楚宸宁一行人终于动身向临菑县出发了,往临菑县的方向越走,马车的速度越慢,最后竟是停了下来。
楚宸宁唤了一声,让暗一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建安郡主和百花盟的事情之后,楚宸宁算是怕了,虽然现在有芙芷在柳清疏身边,但在马车上,就算天大的事他也不敢跟柳清疏分开了。
那种失去的痛苦,他绝不敢再承受一次了。
片刻之后暗一回报道:“主子,这边的雪积得太深了,马车轱辘整个都淹在雪里,马根本拉不动。”
暗一也是才知道什么叫大雪封径,他施展轻功刚一落地,雪就埋到了他的大腿。
柳清疏在马车上合目养神,事情发生得太多,她简直都快忘了在临菑县的路上是大雪封径了,听暗一的回话,她睁开眼问道:“用扫帚将雪扫到两边可行?”
暗一摇摇头:“前面的车夫试过了,但是不行,一扫开两边的雪就重新堆下来,像流沙似的。”
柳清疏只于医术和权谋两块精通,这些实打实的问题她也没辙了,楚宸宁听完却突然来了兴致,上前帮柳清疏掖了掖被角,道:“清疏,瞧瞧我的手段。”
楚宸宁飞身出了马车,接过暗一递上的佩剑,轻稳的落在雪地上,竟然没有下陷。
暗一暗暗感叹主子的轻功又更精进了,看来自己也要多努力,免得发生点什么还要主子打前阵就说不过去了。
柳清疏不知道楚宸宁要做什么,于是让芙芷把马车上的窗帘子稍微打起来一点,芙芷递了一个小手炉给柳清疏让她抱着,才打开了窗帘。
楚宸宁对上柳清疏疑惑的视线,微微一笑,长剑在手,左右挽上两个剑花,然后加上内劲一挥,柳清疏只感觉马车下面一股气浪直冲而来,地上的厚厚的积雪被纷乱的扬起,霎时间仿佛又下了一场大雪。
只是眨眼的功夫,楚宸宁就清掉了路面的积雪,暗一和一边的马车夫都目瞪口呆,马车夫本就是个粗人,有什么情绪都很外露,见此竟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殿下!您真是太厉害了!”
楚宸宁倒不是出来给大家表演杂技的,但效果显然不错,他得意的挑眉一笑,看向柳清疏,柳清疏也淡淡的回以一个微笑。
楚宸宁也知道自己这样充其量只是在柳清疏面前表现一下,真正的方法还是另有其他,于是告诉暗一前面的路一路撒盐,雪就积不起来了,然后飞身又回了马车。
整个过程流畅自如,潇洒之极。
一进马车,楚宸宁就急道:“清疏,你看我刚才这一手,可不比卫瑟风差吧?”
柳清疏这才反应过来楚宸宁为什么要唱这一出,她哑然失笑,哪里想到上巳节那一日,自己在看到卫瑟风挡下乐卿所有银针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艳,竟被楚宸宁记到现在?
她强忍着笑意道:“那是,卫公子自然及不上殿下。”
爱情果然使人智商降低,楚宸宁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就差抖一抖自己的羽毛给柳清疏看了。
不过他使出这一手,倒是让后面的路程好走多了,约莫申时,他们就到了临菑县。
临淄县令倒是接过圣旨,知道五皇子要来,带着一家人早早的就等在石碑口,见五皇子的车驾终于到了,他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扑到马车上:“殿下,您终于来了,我们有救了!”
楚宸宁下了马车,看到临淄县令是个四十余岁将近五十的老人,须发花白,身上只简单的穿着官服,那官服洗得都有些发白了,大冷的天连围脖都没有,身形清瘦,双目含泪。
楚宸宁扶起他,他却跪下去不住的磕头:“老臣有罪啊,有罪啊,没有管理好临菑县,老臣无颜面对殿下。”
临淄县令的夫人上来,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跪在楚宸宁面前道:“殿……殿下,我们老爷真是为了临菑县的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自从瘟疫爆发,他没有一天睡觉超过两个时辰,还亲自去与灾民同吃同住,您……求您不要降罪于他。”
楚宸宁瞧着她,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甚至上面还有些补丁,全身上下只有头上有个银簪子,其余半点首饰也无。
那临淄县令听到夫人的话,回头严厉的道:“你这妇人,怎好在殿下面前说这些!”
那夫人就只是哭,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楚宸宁上前亲自将临淄县令扶起来道:“王县令,我知你是个清廉公正的好官,你不必太过自责。如今当务之急,是我们要一起努力治好瘟疫,救治百姓,到那时,无论功过,才能有时间论处。”
王县令被楚宸宁扶起来,口中不住的道:“是,是,老臣糊涂了,应当以百姓为先。”
“爹、娘……你们别哭了……”王县令的一儿一女也围了过来,都安慰起自己的爹娘,楚宸宁让侍卫也给他们找了一辆马车,然后才坐回自己的马车。
回了马车,楚宸宁情绪很是低落,柳清疏大概能想到他低落的原因,就没说话。
半晌,楚宸宁才低声道:“清疏,你说,为什么像朱县令那样的官,却能吃得脑满肥肠,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而王县令,一路走来,我都听说临菑县的王县令是个难得的好官,他家人却要穿着补丁衣裳,连副车架都没有。”
柳清疏叹了口气,道:“世间之事,大抵都是如此。若要改变,您也明白要如何做。”
道理,楚宸宁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对比太过强烈,他才忍不住出言感慨。
柳清疏说的话,楚宸宁也很清楚,他是知道自己的父皇其实没有什么治国之才,比这朱县令可恶的官,在官场比比皆是,至少他还没谋财害命,都算是难得的“好官”了。
只有自己登上大位,才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楚宸宁靠在马车的软枕上,有些疲累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众生皆苦,我能拯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