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苏苡一口气说完,张挚愣了会儿神,推了推眼镜,半晌,认真的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见到了那个叫茹风的男孩之后,苏苡就停止了服用药物,但事情丝毫没有进展,她反而变得更加清醒起来,那些白色的小药片除了夺走她每时每刻的自由意识,让她整个人变得空洞,让世界变得清净之外,对于继续探索记忆中的另一个男孩没有丝毫的作用,她清楚自己见到他了,他近在咫尺,他的确出现在她每次激烈或者极度低落的情绪之后,但就像夜晚恰恰能提升我们的感受力一样,你不能说那些强烈的感受是假的,就算这世界一切都是假的,那最不符合逻辑的激烈情绪才是最真诚的,发乎于情的。
昨晚躺在地板上,似乎是风把她唤醒了,她不像往日一样油然生出一些不可名状的且不可控的情绪,她望着天空,越看越深,天空里有她的万丈深情,也有一幕电影,苏苡作为第三者,缓缓品味着自己的前半生,从嗷嗷待哺到少年时期,她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大,母亲一点点变老,这些记忆里的细碎片段,在音乐声中连贯起来,变成一幕看不完的电影,有笑也有泪,冬夜是那样的纯澈、不拖泥带水,当我们眼前有更具吸引力的事,那寒冷或者炎热,那些皮肤上的感触就要排队了,它们会后知后觉,甚至,从头至尾也不被察觉。
在天幕上,出现了一束橘色的温暖光线,穿透云彩,把乌云衬托的逐渐雪白起来,然后是那位一身雪白的天使,他还是一头卷曲的金发,鼻尖单薄,眼里注满了温柔,他把翅膀当做被子,降落在苏苡面前,拥抱她,这不是她最无助脆弱的时候,也不是她几近崩溃的时候,相反,此刻的她非常幸福,她回应天使的拥抱,流下了感激幸福的泪水,天使一言不发,还是像以往那样默不作声的用翅膀包裹住她裸露的身躯,她感到,今天的天使也是幸福的。她紧闭着双目,第一次回应天使的拥抱,她的战战兢兢的环抱住了天使的身躯,将双手轻轻附在他的背上,天使的皮肤像云一样轻,看似有型却无形。再睁开眼睛时,苏苡已经坐在床上了,天使飞到半空中,驾着云朵,对她伸出手来,苏苡摸上了天使的手,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在那一瞬间也像天使一样轻盈,她光着脚,轻轻一跃,跳上了天使落在脚边的一层薄云,她跟着天使,穿过了防盗窗,穿过了天空,越过了万水千山,看遍了这世间的夜晚,最后天使将双手叠合起来放在耳边,温柔的示意她该睡觉了,天使在空中轻轻做了点一下的手势,脚下的云朵顿时变成烟消散了,苏苡掉到了一块草坪上。
屹立在眼前的是一栋三层的别墅,夜深了,客厅里还留着一盏明灯,窗帘是雪白的,在明灯的照耀下变得透明,她往里面看,客厅没人,她鬼使神差的掀开门口的花盆,在底下找到了钥匙,开门进入,房间里是满是生活的痕迹,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在一扇挂着风铃的门口驻足,她开了门,里面是漆黑的,夜空的床铺叠的整齐,冰凉凉的,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她走向书架,书架上分类整齐,最上面一层是历史,往下数第二层一半是哲学一半是心理学,再往下则是小说,小说占了书架的三层,它们按照作者排列着,纳博科夫、黑塞、加缪、奥威尔……她看着这些熟悉的书,没有一本是陌生的,这仿佛就是自己的书架,只不过,她的分类就比较简单了,只有简单的读过区与未读区,苏苡有收集书签的习惯,是因为她一次不能只读一本书,她会把四五本书一起放在床头,每本书里面,都夹着一个书签,标记着她读到的片段,书签的最下方就是她尚未开始读的那一行,参差不齐的。她转眼望向了房间主人的床头柜,显然主人和她不一样,床头只放了一本书——《当尼采哭泣》,床边是一盏高高的落地阅读灯,床头柜上,除了一本书,还放了一个小王子的音乐水晶球,小王子架着他的红色飞机,孤独的航行,她打开底部的开关,转了三四次发条,水晶球被橘色的灯光点亮了,在房间四壁上两期星星点点的光,亮片降落在小王子四周,他孤独的驾驶着飞机,音乐盒响起《天空之城》的音乐,可是在厚厚玻璃球里的小王子却听不到,他去找他的玫瑰了,只是看上去孤独。
苏苡打开第一层抽屉,是一个相框,相片上是一个穿着毕业服的男孩子,笑的爽朗——他就是茹风。
苏苡走到床边,打开窗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